第六百四十五章大清算后空缺多,母子该如何分赃?
如果说恨许敬宗的人占到了整个朝廷的五分之四,那么,恨武后的人只怕基数更大。只是皇帝废皇后的前例不少,但太上皇废太上皇后就基本上不曾听过。再加上武后的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储君,这位子基本上牢不可破,所以人们只能从其它途径动脑筋。
就比如这回荣国夫人杨氏之死,在私底下就有不少人拍手称快。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当面毕恭毕敬趋奉着那是敬你的身份,背后抱怨就是为了泻心中私愤。不少人看来,许敬宗的死断了武后一条臂膀,杨氏一死断了武后另一条臂膀,岂不是大快人心?
对于某些渠道上汇总来的这些消息,李贤自是嗤之以鼻。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还以为他老妈是刚上台那会?武后刚上台就能借力使力,把长孙无忌这群丈夫的对头兼自己的对头一起清理了个精光,更何况根基稳固的现在?
如果说当初许老头和老外婆算是两条最坚实的臂膀,那么现如今,武后的臂膀少说也有十条八条的。至于他李贤嘛……毫不客气地说,他一定是武后臂膀中最粗的那一条。
废话,自己的老妈都不帮,他这个儿子岂不是太禽兽了?
杨氏的死让贺兰烟一下子消瘦了一圈,李贤虽说心里也不好受,但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之后,他已经是对此看开了,因此一面劝解娇妻,一面安抚老妈,顺带还要去操心一下许老头的丧葬事宜。这连轴转那么一跑,先前悠闲的春天养出的那么一身肥肉,立刻就消耗殆尽,就连圆圆的下巴也露出了那么一丁点尖角。
武后的秉性多半承自于母亲,在很多关键大事上也深得杨氏帮助,所以对母亲除了爱之外,更多的则是敬。因此,在杨氏去世之后,一连十几天她几乎是天天来往于洛阳宫和积德坊,就连许敬宗那里也暂时顾不上了,人何止消瘦了一圈。
作为凌驾于所有王妃贵妇的大唐第一外命妇,荣国夫人的丧葬自然比许敬宗在规格上更高一筹。然而,其它的都可以解决,但杨氏毕竟是武家的未亡人,这身后没有嫡系子嗣,扶灵哭孝等等顿时成了问题。
原本杨氏曾经想把周国公爵位作为肉骨头让诸武争抢,现如今这一条路就行不通了。如此一来,因为阴柔善媚一路跟随杨氏到洛阳的武三思就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贺兰敏之不想要的周国公爵位,终于落到了他的手里。
贺兰烟极其不忿,李贤却没功夫理会,暗地里便安慰妻子说,以后看不顺眼还能换人,这才总算让她不再生气。而他这无心之语却恰好说中了武后的心意,因为她对于所有武家人确实都没什么感情,如果一个不好那么就换另一个,就是如此简单。
洛阳牡丹甲天下。春日的洛阳原本是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的季节,原本是路上春衣鲜艳踏青游玩的季节,原本是男女互诉衷肠,间或春风一度的季节……然而,接连两位大人物的逝世却给春光明媚的日子笼罩上了一层阴沉沉的气息,让路上的行人锐减三成。
这话丝毫不夸大,就像先前长安城事情迭出那时候,权贵人家约束自己子弟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一样,这些天大户人家都对家中的子弟,尤其是纨绔子弟提出了郑重警告――虽说不是国丧,但在这时候若是被某个气性不好的人逮着出气,那家里头绝对不会出面捞人!
而程咬金的孙子,也就是清河大长公主的儿子兼李贤的表兄,则被无数人当作了反面教材进行宣讲――不过是惹到了李贤身边的亲兵头子霍怀恩的远房表哥,虽说为了泄愤把人抓进了雍州廨,但没过多久非但没报仇成功,反而给程老爷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外加被母亲清河长公主关了一年的禁闭。
纨绔子弟最怕的不是家里人的教训责打,最怕的就是禁闭。一年关下来,那位倒霉的程若达公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逢人便是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令无数纨绔同好为之胆寒。而李贤麾下人物的画像,已经被好事的私下结集成册,人手一册在不少人中间流传。
如今正是某位储君气性不好的时候,千万别惹毛了他!
李贤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心目中凶神恶煞的化身,以他的脾气,就算知道了也绝对没功夫理会。于是乎,他最近风驰电掣来来往往,只要出现,那大街上周遭三十尺之内必定没人,这也让他心头的火气为之一消。
两件丧事虽然占据了大家的不少精力,但堂堂大唐朝廷,又不是治丧料理大会,自然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这种事情上,尽管不少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原因很简单,先前为了给许敬宗定谥号闹得不可开交,最终定下来之后却又遇上了杨氏忽然去世,满心邪火的武后无处发泄,索性就大刀阔斧地把气撒在了别人头上。
这迁怒的风头一起,朝廷中落马的官员从七品下到四品上不计其数,为此求告的人不计其数,当然也有风骨硬直接卷铺盖走人的。李贤倒有心保几个,结果姚元之整理出来的文件档案拿过来一看,他立刻就打消了为这些人和老妈打擂台的心思。
这其中有典型有德无才的;有耿直到没事情就出来顶牛的;有抱着宰相大腿方才得以升迁的;有暗地里给他上过劝进信的……总而言之,杂七杂八的人一堆,愣是没有一个出挑的,他犯得着为这些人和武后过不去么?
再给他一个狄仁杰还差不多!
话说狄仁杰如今又高升了。正如历史上的武后对狄仁杰信赖有加一样,如今的武后也对狄仁杰另眼看待。侍御史虽说干的是狄仁杰的老本行,但武后忖度法度不如府库,觉着户部那座府库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牢靠,于是就升了狄仁杰度支郎中,掌天下财货。这个大大肥缺一上手的同时,狄仁杰又喜得贵子,一时间风头无二。
所以,既没有野心勃勃,也不想着造反的李贤压根不想玩弄笼络人心那一套,在李治袖手李弘沉默的情况下,那些倒霉的替死鬼也就惟有接受自己的命运,顺便给朝廷腾出了一大堆位子。
对于这么一些位子,武后原本都有自己的打算,甚至也打算分上李贤一杯羹。毕竟,在她看来,李贤这人固然不少,但好像都窝在东宫那块地方太不思进取。然而,这大好的美事和李贤一提,她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倒是有心让小姚和老罗出去历练历练,奈何离不开他们两个。至于高政这家伙醉心于计然之学,更是用不上。这当上储君安插私人的罪名太大,我可消受不起!再说了,母后的人难道就不是我的人?”
李贤说到这里,见武后看自己的表情犹如在看外星人,心中不觉偷笑不已,紧跟着就一本正经地提出了另外一条――油水大家分。这许敬宗的谥号弄到如是光景,他心中不能没有警惕,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老爹的影子?他从来没把自个的老爹当省油灯,就这样防着还被算计了,因此哪里敢小看“懦弱无能”的李治。
“好啊,原来你越来越狡猾了!”
倘若李贤只是一味地推辞,武后兴许还会觉得他矫情,但他笑嘻嘻地提出这么个歪主意,她在一愣过后,最近一直死绷着的脸顿时露出了笑容。虽说已经不再年轻,但那种曾经把李治迷得七荤八素的笑容一展露出来,李贤这个当儿子的也忍不住觉得勾魂夺魄,差点就没把目光转到别处去。
一个媚字,决不足以道出武后的万千风情。
“咳咳!”李贤使劲咳嗽了两声,等到武后那笑容敛去,他方才笑嘻嘻地说,“我给母后出了这么个分赃的好主意,让我在此次新科进士中挑几个能干的使使行不行?东宫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要不是我当初拉着骆宾王王勃那几个,我那崇文馆还不止空一半。”
这年头一次科举只有十几名进士,端的是金贵无比,因此李贤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然而,相比武后原本的心理底线,这要求可以算得上是轻微之极了。几乎不曾多想,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等李贤走后,她少不得仔细考虑起了李贤所谓的分赃。
这些天因为杨氏的去世,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和李弘说话,不如就让她的皇帝儿子占大头吧!
至于出了洛阳宫的李贤,则是迎面撞见了春风得意的程务挺――这一位剿匪有功,再加上本人的意愿,马上就要高升去西北真正带大军了。而就在他身后,一溜都是满脸横肉的凶悍汉子。不消说,基本上都是太行山赫赫有名的盗匪,如今都过了明路的。
而程务挺一见到李贤就说了一句让某人喜出望外的话:“殿下,我这三日后就要启程上任,我做东安康楼喝酒,如何?”
虽说这些年有所节制,但有人请客李贤从来不会拒绝,因此往身后的程伯虎薛丁山使了个眼色,他就笑呵呵应道:“喝酒就喝酒,只要你带足了酒钱,谁怕谁来?”
至于闻听此话后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和耳朵,那就不管他的事了。没几个人想到,堂堂储君居然这么好请,就连程务挺自己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