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到拿了炭升了火,碧梅却是越发的恼怒起来——那炭,竟然全是最劣等的炭!不仅如此,那碳竟然还是湿碳!好不容易烧了起来,却是浓烟滚滚,呛得人受不住。好不容易烧了水,却也是没有那个耐心去寻茶叶了,直接倒了一碗递给绿萝。
绿萝也是渴得狠了,接过来也不管烫嘴,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见了她这幅样子,碧梅越发的辛酸起来,眼睛又酸又涩,涨疼得难受。又怕绿萝瞧见,忙低下头去,遮掩了眼底的泪光。说句不好听的话,在顾婉音跟前伺候的时候,每日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比这会子强?又哪里会受这样的委屈?
只是绿萝又如何会看不见?喝了水,见碧梅如此,她自己也是不胜悲凉,咬着唇竭力忍耐着,才勉强没有呜咽出声。只是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一时间,姐妹二人相对垂泪,屋中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以往你屋里也是这样的光景不成?二爷难道都不说什么?”到底碧梅还是觉得不甘心,轻声开了口问道。当初周瑞明那样死乞白赖的将人要了去,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不是说周瑞明十分宠爱绿萝?怎么的却是如此光景?
绿萝止了泪,怔怔道:“以往却不是这样。二爷毕竟经常在我屋里歇着,如何也不能是这样的光景。只是昨儿夜里起,就是如此了。自从èr'nǎi奶过门,我们这些姨娘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只是却又不好在二爷跟前抱怨罢了。”
碧梅想到顾瑢音那副样子,心中不由得越发的恼恨起来——可见,一切都是顾瑢音在背后捣鬼了。也是,经过了昨儿的事情之后,顾瑢音如何还能放过绿萝?只是着实想没想到顾瑢音竟是如此狠毒,大冬天的如此折腾绿萝。绿萝险些小产,身子哪里经受得住这些个折腾?顾瑢音这分明就是想要绿萝的xing命了!
咬咬牙。碧梅恨声斥道:“以往我劝你,你却总是不肯听。如今可算是知晓了厉害了?与人做妾,哪里有那样轻松快活?如今险些将小命都搭进去,可曾醒悟了?”
然而绿萝却只是咬牙沉默不言;
。有些事情,如何是想通了就完了的?她对周瑞明……
只看了绿萝那副样子,碧梅便是清楚,绿萝心里只怕还是执迷不悟的,当下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想着她如今已经是如此凄凉,又何必再说那些个伤人的话?白白的伤心一场罢了。毕竟,如今事情已成了定局,纵然懊恼也是无法改变了。故而当下只轻叹一声。转而开口问道:“今后你倒是打算怎么办?你肚子里这个,又怎么办?”
绿萝被问得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能有什么打算?最后不过只能凄楚一笑:“我能怎么办?一切只看二爷和èr'nǎi奶的意思罢了。我如今也是身不由己——”
碧梅却是皱了眉头,忍不住开口打断:“你这是什么话?孩子在你肚子里,你自己如何不能做主?不是我心狠,也不是我见不得你好,我可要提醒你,这孩子可不是该留的。你是不知道,昨日èr'nǎi奶的孩子没了,她若是知道你的孩子还在。会如何想?又会怎么做?绿萝,这事儿你若是再犯傻,可是没人能救你了!”
说到最后,碧梅的语气中俨然已经是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绿萝蓦然一惊,因为顾瑢音的小婵,也是以为碧梅的态度。她自然是明白,碧梅这样说话。只说明是真生了气,当下不由心中一阵慌乱,凄惶的看着碧梅道:“不然我能怎么办?我如今还能怎么办?”说到最后,绿萝的语气竟是无比的无奈。
“你只告诉我,这孩子,你是留还是不留?”碧梅沉声问道,一向温和的面上竟是隐隐有了一丝冷厉和阴沉。
绿萝微微战栗,之后竟是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虽然没有开口。可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碧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最终是说出一句话来:“绿萝,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若是真要留下这个孩子,顾瑢音只会想方设法的除掉她们mu'zi!倘若绿萝真有一丝理智。就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可是绿萝如今这般,哪里还有半点的理智?又或者,是心太大,所以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二爷已经知晓我孩子没掉了。可是他只派了人过来吩咐丫头好好照顾我。我想着,他是不是——”绿萝嗫嚅的言着,神情凄惶无助,却偏又带了那么一丝温情和期盼。好似周瑞明已经亲口说了要留下孩子一般。
碧梅只觉得头疼无比。看着绿萝,竟是不是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是她却十分明白,只怕她这会嘴皮子磨破了,她也是说不动绿萝了。
“这件事情只怕èr'nǎi奶还被蒙在鼓里,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尽快想明白才好。”碧梅疲惫言道,最后深深的看了绿萝一眼:“如今却是没人能帮你了。你好自为之。二爷再好,可是èr'nǎi奶才是他的正妻。二爷纵然再宠你,你也只是个姨娘,翻不出天去。而且,二爷是什么脾xing,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周瑞明xing子太过软弱,不必周瑞靖,未必护得住绿萝。
这才是碧梅最担心的事情。二太太那样厉害,如今又添上一个顾瑢音,若是周瑞明一个抵挡不住,绿萝会是什么下场?没有孩子或许还好说一些,可若是留下孩子……
意味深长而又警告的盯着绿萝看了一眼,碧梅便是起身往外头走去。
还没出院子,就见两个丫头迎面过来了,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是见了碧梅之后,二人却都是面色一变,闭口不言了。
碧梅自然认得出这二人正是伺候绿萝的,当下住了脚步,看着二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倒是清闲。放着需要伺候的主子不伺候,一起去了外头躲懒,我却是不知道,咱们府上何时有了这样一个规矩?怎么,你们的月钱都是白拿的不成?敢情镇南王府里竟是养了一群闲人!”
碧梅这话犀利无比,直让那二人抬不起头来,面色难看却是不敢辩驳一句。
“我暂且不问你们去了哪里,我只问你们,为何不烧炭取暖?还有那些碳,为何都是那样的劣碳!镇南王府可没穷到让一个姨娘过得还不如一个丫头体面的地步!姨娘份例里的无烟碳呢?总不能就烧完了吧?就算烧完了,那剩下的那些碳,又为何都是湿的?你们二人,到底每日都在做什么?”碧梅却也是不客气,连珠炮一般的质问起来。想起方才绿萝屋里的情景,她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二人却是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的,竟是忽然有一个人抬起头来,朝着碧梅冷笑一声:“我劝碧梅姑娘还是少说几句才好,二房的事情,何时轮到大房来管了?况且,碧梅姑娘也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丫头罢了,何必非要和我们过不去?纵然是世子妃,也是没有权利过问这件事情的。”
这句话却是猛然将碧梅噎住了。这两个丫头说得没错,她也不过是个丫头,管不了这件事情。而且这的确是二房的事情,就是顾婉音也不好插手过问。
碧梅气得脸色铁青,最后只冷笑一声:“èr'nǎi奶如何行事我是管不着,只是我却也要劝你们一句,既然一日还在那里当值,就该一日尽忠职守。不中用的丫头,哪里也是容不下的。况且,二爷若是发了火——”
说完这句话,碧梅也不再多说,冷哼一声便是挥袖而去。剩下的,自然是让她们自己去想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最后都是有了那么一丝担忧。碧梅这些话,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让她们有些害怕。毕竟,周瑞明是真疼爱绿萝的,若是万一她们如此行为被周瑞明知道——那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了。一时间,二人心头或多或少,又是涌出了懊恼和后悔来。
之后二人回去之后如何献殷勤自然是不必再说。单说这头碧梅一肚子火气回了顾婉音的院子后,却也不敢直接进去,呆在廊下吹了半晌冷风,恢复了神色压住了怒气这才进去伺候了。
顾婉音见了碧梅,却好似有读心术一般:“怎么,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
碧梅心中一惊,有些诧异,当下微微一怔:“世子妃怎么知晓?”
“你看你虽然面色平静,可是眉宇间那股愁绪却是挡不住。而且,若是绿萝很好,你虽然不会笑逐颜开,可也不至于眉头不展。”顾婉音抿唇笑着解释一番,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碧梅在廊下站了那半晌,她早就瞧见了。只不过此时见了碧梅神色,这才越发的肯定罢了。
“不瞒世子妃说,我看了绿萝怕是动了要留下孩子的心了。”想着这件事情怎么也瞒不住,所以碧梅倒是也没有多做隐瞒,甚至连那些丫头们如何欺负绿萝,绿萝如何凄惨也是一并说了——自然,也多少存了一点子想让顾婉音帮忙的心思;毕竟顾婉音一句话,不管怎么说总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