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抬大轿,并非人人都能坐得。若非是周瑞靖是世子,官职也是在五品以上,也不敢用八抬的轿子来迎亲。普通人成亲,最多也就是六抬和四台罢了。
加上迎亲队伍的气派,走在大街上,便是有许多人上前来围观。
连顾婉音坐在轿中,都听得到路边围观人群的议论声。
她和周瑞靖,自然就成了被议论的对象。
顾婉音有些紧张。她怕人说起那件事情。虽然并非是真实的,可是总是有损名誉。况且,这样的场合――说起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难堪。
她的紧张变成了现实,她听见有rén'dà声说道:“是顾家二小姐?就是那个与人私会,还送人信物,与人私定终生的那个顾家二小姐?”
顾婉音原本紧紧扣着的手顿时用力一缩;
。长长的指甲顿时掐得手指一阵疼痛感。可是她感觉不到,只屏息静气的继续听外头的议论。
“可不就是那个顾家二小姐?不过你倒是说错了。这顾家二小姐并非那样的人,只是倒霉被穷鬼偷了她与镇南王世子的定亲信物,然后胡乱传些谣言想要借此要挟罢了。”另一个声音冒出来,让顾婉音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想想,若是顾家二小姐真是那样的人,镇南王府还会娶她?再说了,就算她是真的与人私定终生,想必也是镇南王世子。”
又一个声音插进来:“听说没有?钦天监的人推算说,顾家二小姐是镇南王世子命中注定的良人。知不知道镇南王世子前头订婚两次,女方最终却都没有那福气?正是因为顾家二小姐和镇南王世子是天定的,旁人怎么敢去横插一脚?”
顾婉音听了这话。顿时微微一怔。怎么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不过,听起来倒是让人觉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否则,前头与周瑞靖订婚的姑娘,怎么都病死了?
不过,是不是周瑞靖命定的良人,她们是不是天作的姻缘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若真有天作之说,也只能说她运气太好,遇到了周瑞靖这样一个人。
这些传闻,必定是周瑞靖所为。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流出?想不到。他竟为她做了如此之多。
替她解决了危机不说,更是用尽方法替她挽回名誉。
轿子不停的前行,接着她听见更多的议论声。可是听见旁人在说起那件事情的时候,她却已经没有那样的在意。
相反的,她不是不在意。她只是在意的不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面对周瑞靖如此的所作所为,她该如何才能回报?
一丝丝感激从心底悄然滋生,更加坚定了她出顾家大门时候的想法――努力让自己过上幸福的日子。与周瑞靖好好相处,携手白头。
或许,唯有这样,才能报答周瑞靖罢?更何况。她能给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顾婉音只觉得一下子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不由自主的就放慢了呼吸,绷紧了身子去听外头的动静。先前已经缓和的紧张,再一次排山倒海的朝着她压了过来。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喜娘掀开了外面一层轿帘。接着便是“咄咄咄”三声箭响。应该是周瑞靖将里面这层轿帘射下来的声音。
喜娘将先前塞在她怀中的物件抱走,随即又有人塞给她一条喜绸。
顾婉音看不见外头的情景,只得死死的攥住喜绸。然后在喜娘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出了轿子,然后一步步的往大门里走。
但是在跨上台阶的时候,顾婉音还是险些绊倒,顿时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头上的凤冠更是一阵晃动,扯得头皮生疼。
但是最让顾婉音觉得不自在的不是这个;
。而是在她失去平衡,喜娘险些没扶住她的时候,一双手飞快的在她手臂上一托。
她直觉那是周瑞靖。也敢肯定,那的确是周瑞靖。因为此时此刻。只有他站在她旁边,就连喜娘,也是落后她一步的。
周瑞靖只是扶了她一把,便飞快的松开了手。在他松开的手的时候,她听见他压低的声音:“三步台阶,再走七步,门槛。”
顾婉音脸上一烫,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扇子一样垂下来。
让她惊奇的是,周瑞靖说的竟是半点不差。三步台阶,七步之后就是门槛。她不由有些诧异,更有些佩服――不过是看她走了几步,竟能算出她接下来要走的步数。如此的细腻,如此的眼力,怎能叫人不诧异?
只是更让她羞涩的是――他竟如此的贴心。
按照规矩,院子里摆着马鞍,火盆等物。顾婉音和周瑞靖一同跨过,又走了一段,这才到了正厅里。
接下来便是拜堂。
拜堂过后,观礼的人便齐齐起哄:“掀开盖头,让咱们看看新娘子!”
于是又人送了秤杆上来。
顾婉音握紧了手,垂着睫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中跳得厉害,手心里更是年黏腻腻。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周瑞靖取过秤杆,微微一笑后便缓缓的挑起了大红绣鸳鸯的盖头。
顾婉音的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盖头掀起的刹那,顾婉音忍不住飞快的扬起眼睛看了周瑞靖一眼。却不想正好撞上周瑞靖温和的目光。
睫毛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她再次将目光垂了下去。然而脸上却是慢慢的晕红了。
周瑞靖看着她变成粉红的耳朵,不由眯起眼睛笑了。这样的羞怯,这样胆小,当初却敢上他的马车,还敢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两人共执喜绸进了洞房。在进新房前,顾婉音看见地上铺着的麻布袋子,脸上便是滚烫起来――这些麻布袋子交替传递着往前铺陈,让她踩过,正是寓意“传代(袋)”的意思。
偷偷的看了周瑞靖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她唯恐被周瑞靖发现,更只觉得心虚得厉害。好在周瑞靖似是不知晓一般平静。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平复了几分。
踏着麻袋一直走到床前,然后在喜娘的指引下,顾婉音脱了鞋子,盘腿坐在铺好的床上怀抱秤杆、蔑筘开始“坐帐”。
却依然是不敢抬头看一眼周瑞靖。
倒是周瑞靖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去外头招呼宴席。”说着便走了出去。
周瑞靖出了房门之后,顾婉音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有了功夫打量四周。
家具都是她陪嫁的,样式是她选的;
。送来之前她也看过。可是这会子看了摆在新房里的样式,偏又觉得好像全然不同了。
顾婉音一点点的看着,心里有些茫然――这就是她以后要住的屋子?和周瑞靖一起生活的地方?
想到周瑞靖,她不由又红了。目光一垂,落在床头上摆放的瓷娃娃和鞋子上。顿时本就微红的脸颊彻底的涨红起来。
她的绣花鞋被一双大的鞋子套着,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男女同鞋(偕),寓意她们以后要一起生活,一起度过风风雨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氏从外头进来,见顾婉音盯着床头上那两双鞋子发呆,脸上更是红得厉害,便笑着打趣道:“怎么,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顾婉音回过神来,又羞又窘的唤了李氏一声,随即便不再言语。
“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李氏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柔声的说道:“从今日起,他便是你的丈夫。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总不能一直羞涩下去。否则你们在一起,要怎么过?”
顾婉音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一声:“恩。”
李氏见她如此,也不多说,心道只要过了今夜,两人自然也就亲近起来了。想着便又问道:“教引嬷嬷给你的书,可看了?”
顾婉音想到教引嬷嬷给她的书,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猛烈的燃烧起来一般,顿时变将她烧的面红耳赤。也不敢看李氏,死死的垂着头,连凤冠扯着头发的痛都好似感觉不到了,嘤声道:“看过了。”
只是,上面的内容也未免太过羞人了一些。
李氏见她这样,笑得更加厉害,更是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洞房的时候,可要记得垫上白绢。”
顾婉音除了胡乱点头之外,死死的抿着唇,觉得脸都要熟透了一般。
李氏又交代了几句,便不再说这些羞人的话题,转而开始说其他的规矩:譬如明日早上起来如何拜见公婆,需带什么礼,有该给周瑞靖兄弟姐妹什么礼等等。
顾婉音一一应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丫头过来报说宴席快要结束。李氏便起身准备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局促不安的顾婉音笑道:“明儿我们在家中等你。”
顾婉音用力点点头。
李氏转身出了新房,而顾婉音则忐忑的等着周瑞靖回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喜娘也立在外头。顾婉音不时看向门口,可每每在目光触到门口的时候,又忙不迭的收回来。
就在她再一次飞快去看门口的时候,瞟到了一片大红色的衣角。接着便听见了脚步声。
她忙正襟危坐,目光低垂,一动也不敢动的等着周瑞靖。一时间,她都听见了她自己的心跳声。“砰砰”跳得厉害,似是比擂鼓都还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