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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沧口村的村民起大早就往后山上赶了,热火朝天的伐竹,把一捆捆竹子用牛车拖下山。黛蔺与夜澈一身休闲装走在石子路上,望望四周,发现这里雾气蒙蒙,竹林幽静,空气特别清新,很适合散步,但被民众采伐之后,一簇簇竹子便被砍掉了,山上光秃秃的一片。

“他们是用竹子做竹帘竹床,试着销售出去。”慕夜澈将黛蔺拨到路边,让她别被牛车给挂着,然后指了指山上,眉开眼笑道,“瞧,咱们的滕市长在那亲自栽竹子,果然与村民们打成一片了。”

只见稀薄的雾气里,滕睿哲果然在那里栽竹子,并时而蹲下身捻一捻土壤的质量,考察四周的地形与水分。村民们则笑着喊‘滕市长’,拖着竹子从他身边走过,干劲十足的忙碌着。

滕睿哲在那转了转,再次确定这个时节、这块土壤适合栽竹,这才让大家不要有顾虑的栽种,争取在这个月内把山头种满,努把力,然后拿着锹往这边走来了,帮村民们把竹子拖上牛车。

然而一眼望去,牛车太少,竟然只有一辆,其余的不知去哪了,根本不够运载,村民们都在自己动手拖竹下山。

他蹙眉朝这边望了望,看到一大清早的,黛蔺也上来了,一身玫瑰白的运动套装,身形纤弱,莹然淡白,一头如丝锻的秀发高高扎起,青春飞扬。

不过她这一身清新的装扮虽然让他眼前一亮,怦然心动,但与这里朴素的村民们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招摇了。他朝这边缓缓走来,再看看她身旁的慕夜澈,这才明白两人是来晨跑的,所以都穿了运动套装,把这里当做度假之地。

他走到黛蔺面前,发现她穿了高领羊毛衫,把脖子上的吻痕遮住,并且化了个淡淡的妆,遮住她睡眠不足落下的眼袋。并且,她不太想看到他,直接当做不认识,继续往山上走。

然后等走到山上,她并没有跑步,而是捡起地上的砍刀,动作娴熟的蹲在那里砍竹子,三两下就砍倒一根绿竹。紧接着挪地方,一根一根的砍,速度并不比村民们慢。滕睿哲这才明白,她跑上山不是为了跑步,而是为了帮忙!

“看来你忘了黛蔺曾经坐过牢,刑期与你的任期同样是三年,你能做的,她也能做。”慕夜澈盯着滕睿哲诧异的侧脸,唇角勾起,不冷不热轻笑出声,“这次我们过来确实是准备旅游,自备了运动套装,方便四处走动,但没想到这里会这么穷,让我们穿着运动装也成了异类,呵。”

他从滕睿哲身边擦肩而过,已经对这里的旅游不报一星半点的希望了,决定也来砍砍竹,在滕市长任职的地方转一转,体验民情。

滕睿哲则看着他们的身影片刻,转身往山下走了,走回村里看牛车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早上开会聚集的十几架牛车,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虽然昨天在修路,但由于没有足够的资金,没有测量员和设计施工技术人员,所以只是把泥土路补平了,能走就走,并没有条件修建水泥路。现在大伙儿集中劳动力伐竹,先卖掉这批竹子再谈发展。

“滕市长,牛车都被张二强兄弟俩赶去拉鱼草了,村里的鱼塘全是他们家的,强占喂鱼,每隔几天就要用村里的牛车拉鱼草!”半路上,苏小雁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跑来了,一把抓住滕睿哲的手,额头上沁满汗珠,一身焦灼,“市长哥哥,你快想想办法,我们不能一直这样靠人力拖竹,没有效率的。”

滕睿哲扶住她的肩,让她不要急,望着张二强家方向眯眸道:“我早料到是这几个土流氓在霸占公有财产,不肯为村里建设出力,专门与我作对!小雁,你现在赶紧回去把我的公事包拿来,里面有一些钱,你和你爹上一趟镇里,租一些卡车过来,我们在山上把竹子削好后,直接运到大公社,先以那里为生产基地。现在,你们先把大公社收拾好!”

“嗯,村里的妇女们正在收拾,就等着竹子拖过来!我现在去拿您的公事包,市长哥哥你与我一起去吧!”

“我还有其他事,小雁你赶紧去,抓紧时间!”他收回扶在苏小雁肩上的大手,严肃的让苏小雁赶紧办事,自己则大步往张二强家隔壁的乡镇办事所而去,去里面打电话,打给王秘书,让王秘给他找个可靠一点的律师,准备用法律途径与这伙流氓解决问题。

然而当他撂电话,他却发现通话记录里有个熟悉的号码浮现在眼前,是苏黛蔺家的座机号码,被人拨打了无数次,所以记录里全是这个号码。

他翻了翻,可以确定这是有人在恶作剧,给黛蔺不断打骚扰电话,但黛蔺的人过来这里了,所以家里应该没人接听。于是他心生疑虑走出这间办公室,走去隔壁几间办公室转了转,等待这个打电话的人出现。

果然几分钟后,张二强嘴里叼根烟,吊儿郎当的过来了,身上还沾着刚刚背完鱼草的泥浆,流里流气吐一口烟圈,一脚将办公室的门给踹开了,把这里当自己家。

他进门后,一屁股坐椅子上,直接拨苏黛蔺家的座机,一边坐办公室里吞云吐雾,一边自言自语,骂骂咧咧,“狗日的,这是劳什子号码,打这么多次都打不通!我就不信这不是你家的号码,你家婆娘还敢随便打!”

气急败坏的再拨一遍,差一点把电话机给拆了!

“你从哪弄来这个号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滕睿哲从门外走进来,一把夺过张二强手中的话筒,冷眸盯着这个无赖,“你在猜测这是我家里的座机号码,所以不断骚扰,那你口中的婆娘是指?”

张二强本来想扔掉电话就跑,落荒而逃,奈何面前的男人有拳脚功夫,上一次就差点扭断他的手腕,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坐椅子上不断往后缩,支支吾吾道:“不……不就是你家那个穿黑衣服的婆娘,如果不是她来这里打电话,我怎么会知道她是一个人出门……”

“什么时候?!”滕睿哲剑眉一拧,锐眸如剑,肃若寒星的冰冷模样差一点把张二强吓破胆。张二强一下子从椅子上翻了下去,摔到地上鬼哭狼嚎,爬起就想往外面跑,“就是前两天傍晚,她来这里打电话,我过来找我广胜叔,恰好就看到她一个人在路上走,我就让我的兄弟们跟上去……滕市长,我们一报还一报扯平了,以后不要找我麻烦,否则我也是不好惹的!”

滕睿哲没有拦他,任他往外面跑,仅是俊脸阴沉,声线森冷,“所以你以为这是我家里的电话,不断拨打骚扰,以至于阴差阳错让这个电话记录保留了下来!否则,两天前的通话记录早被挤下去了,我根本不会知道有人打过这个号码!”

而张二强,哪还听得进这些,连滚带爬的跑了,害怕现在独身一人被姓滕的打成残废,去找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过来助威,杀杀滕睿哲的锐气!

滕睿哲在办公室站了一会,已经确定叶素素两天前给黛蔺打过电话,也就是她独自出走的那一天,由于手机没信号,只能用村里的电话,却没想到让张二强当即把号码记下了,不断拨打,才让他知道这个事,所以此刻,他又走回了山上,看到太阳底下,黛蔺与慕夜澈把上衣外套都脱了,穿着线衫在伐竹,热火朝天的与村民们在说说笑笑,砍竹子。

太阳很大,阳光很好,光线透过竹叶斑斑点点的洒落在黛蔺脸蛋上,让她红扑扑的小脸看起来像个熟透的水蜜桃,粉红中带着水嫩,散发一股天使与夜魅结合的迷人风韵。

他朝这边缓步走过来,听到黛蔺在用她清脆的嗓音喊伯伯、阿姨,与大家伙早已打成一片,很受村民们的喜爱,他让她放下砍刀,借一步说话。

黛蔺这才拨拨她额头上的湿发,细腰上系着她的上衣外套,走到一边不冷不热看着他。

此刻雾气散去,艳阳正浓,山腰上的风景很好,可以望见整个村子和所有的农田,站在这里惬意的吹风晒太阳,心旷神怡。然而男人深黯凝重的眼神却让这片天空罩上一片阴霾,带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不想跟他说话。

因为每次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她的生活都不会宁静,牵扯到很多事!

他带着她往静处走去,走进竹林幽径里,回首道:“那天,叶素素在电话里给你说了些什么?”

黛蔺微微一怔,看着他幽黑深邃的眼睛,想了想笑道:“没说什么,大意就是,如果我放弃追回你,她便决定与你在这里一生一世,永远陪着你,算是与我做商量。”

她把腰身上的外套取下穿上,朝前面的他走过来,与他一同站在风吹树影的阳光下,莞尔一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查出来了,知道她给我打过电话。不过当时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给我打这通电话?因为谁都知道,你滕睿哲早在插手她的事之时,就选择放弃了我,她这样做纯属多此一举。”

“黛蔺。”滕睿哲沉重凝望着她,忽然用自己的大手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把拉近,黑眸幽邃,俯首沉声:“她是在我来这里的第一个雨夜,一路跟着过来的,想告诉我,她还活着!”

“所以?”黛蔺轻轻一笑,不解望着这个捉住自己的男人,“当初看到她一身黑衣吸引你的注意,随即陡然进入市政府工作,白衣飘飘,又在大礼堂被人拖走,你便由怜惜陡生疑虑,怀疑她是假素素,黑白一体?但是现在这位真素素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为什么不能像当初那样,义无反顾的与她在一起算了,还在犹豫什么?”

她甩开他铁钳般的厚实大手,揉揉自己的手腕,蹙眉后退一步。她也不明白他们现在在争论什么,有意义吗?那天接完叶素素的电话后,她也确定嗓子坏掉的叶素素还活着,追来了这边,但她觉得这些与她没有关系,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就当接了个打错的电话。

但慕夜澈自作主张出来蜜月旅游,把她带上了开往这里的客运车,她才知道滕睿哲是被调往这个贫苦地区锻炼了,慕小叔特意安排他们见面,顺便见见这个真叶素素。

现在人既已来到这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见过消瘦一圈的他了,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也确定叶素素是在这里了,那么,以后不要再见,各过各的!

“在法院门口瞥见黑衣素素之前,我和敖宸还见过一个叶素素。”滕睿哲依然垂眸看着她,望一眼她被捏疼的雪白皓腕,专注目光又回到她洁白的脸蛋上,“敖宸夫妇陪我们回锦城市的那一次,林雅静曾亲自带人来了菊清雅苑,但没想到有敖宸相助,被我和敖宸逼入林子里,当时子弹横飞、打爆她的车胎之后,我曾对车里戴墨镜的她匆匆一瞥,瞥见了她的侧影,她自己却不知道,之后亲眼看到她跳车坠入江中逃走。当时距离远,我只能猜测她的穿著和身形与叶素素相似,但叶素素不会做杀人这种事。不久之后,黑衣素素、白衣素素相继出现,明显是林雅静卷土重来,一直纠缠,真正的叶素素却不知所踪。”

“从那一次起,你就应该告诉我你心中的猜测。”黛蔺望着阳光底下他深邃的眼睛,只觉得,想起这些便是噩梦,“演戏的人虽然是在做戏,但在观众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尤其是你投入感情在演,不给我透露一点讯息,我便分不出真假,在一次次的伤心绝望中麻木,找不出你是在演戏的理由。你在涉及叶素素这个敏感的问题时,选择了隐瞒和独断专行,所以我只能认为,你对旧爱留有旧情,一直认为她的苦难我也有责任,我在你眼里是任性的,孤独的,而她,却是最无辜、最让你放不下的!呵。”

她笑了笑,感觉自己分析的真是透彻,把事情脉络看得越来越明了,却不明白为什么还在与他讨论这个早已过时的问题,自寻烦恼?他得知叶素素给她打过电话又能证明什么呢,叶素素就住在不远处,已是下定了与他在这里一生一世的决心,只怕旧情加愧疚,不用多久两人就能爱火重燃,夜夜燕好,补上四年多前的那张结婚证。

所以她祝福他们吧,别再在她面前晃了,她现在不想与他们任何人扯上关系。

她转身往回走,决定继续去砍竹子,下午收拾行李离村,刚好在车上睡觉。慕夜澈说了,只要她把这个村子整个转一圈,他就答应今天启程离开,再也不做这种缺德事。

而且她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虽然她的装扮在锦城市再正常不过,但在这里,就是招摇,大家都把她划为了异类,对她指指点点,似乎不能接受他们做丧事的一身白,虽然她这一身是玫瑰白,带一点点黄。

“黛蔺,我一直等着以一副全新的面貌被调回锦城市去看你,你觉得我会与叶素素在这里一生一世么?”男人在身后对她低吼,浑厚磁性的嗓音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一双犀利黑眸闪耀痛心疾首,“你需要成长,我也有很多缺点需要改正,但这个过程里,我们并不需要嫁谁或者娶谁,来证明对对方的不在乎!”

黛蔺脚步一顿,黑亮发丝在山风中飞散、扑打,回过头讥诮看着他,淡淡一笑:“我也说过,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我可以爱你爱那么多年,同样我也可以爱别人!”

滕睿哲闻言重重一惊,幽深黑眸里闪过惊骇,突然一把捉住她的腕,将她猛地扯进自己怀里,狠狠盯着她,“女人,你根本没有爱上别人!你的心还在这里!”

他摸上她的胸口,让她听听自己的真心,忽然搂住她的腰身低下头,封住了那张小嘴!

一顿含着烈火与怒火的激吻让黛蔺被压到了竹丛上,无论她咬或者是捶打,都没法推开这只发怒的野兽,只能被他压服着,仰头看到头顶星星点点的阳光,以及他灼亮的眼睛。最后,他抱着她从另一条小路下山了,在山脚农田处择了一座废弃的瓜棚,将她放在木板床上坐着。

他则脱掉外套,坐在她旁边,高大身板沐浴在草香扑鼻的阳光下,盯着她红肿的唇和白皙的小脸,伸手给她拿掉发圈,拨开那一捧黑亮柔顺的长发,大手舍不得从香发里退出来,“不要在意素素给你打的那通电话,我想要的人是你。”

他嗓音低哑,注视她的眼睛却在阳光下闪烁深情的柔光,藏满忧伤与悔痛,“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给我一次再次拥有你的机会。”扶住她的后脑勺,想再次将她抱进怀里,但黛蔺避开了,唇上还残留着被他侵犯过的味道,哀伤防备的盯着他,“机会是你自己留给自己的,你可有想过,我现在看着你的脸,就会想起我们母子仨被你置之不理的痛苦?我没有想过你会说出这这番话,但这番话,真的让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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