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画离开没多久,简单地收拾好了行囊,康恩娅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这个念头原本尚在襁褓,但今晚餐桌上所发生的一切催促了它的生长,女孩已完全坚定了自己要离家出走的决心。
自打身陷迷恋自己继父的囹圄之中,母亲的死亡与伦常的羁绊就时常让她感到重重枷锁在身,洗不脱遍体的腥污,得不到上帝的原宥。
她的盘算看来万无一失。已找了一份脱衣舞娘的工作,不菲的报酬让她不用担心尝受流离失所餐风露宿之苦。尽管在她走红前,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会被凶神恶煞的老鸨挥来斥去;而她的房东长得奇胖无比,脑袋很小,身形却巨硕无比。活像一只下巴坠着粉红色皱榴的火鸡——看来也不太好相处。
康恩娅在康肖奇的房间里脱掉了身上那件有着泡泡裙纱的白色睡衣,一身具有朋克范儿的野妞儿装束正待被她换上。整栋房子只有弟弟的房间可以踩着高耸参天的栗树爬到地上,她不能让自己离家的举动为人发现,尤其不能让康泊发现。
康肖奇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模型飞机——无论有没有生命,所有拥有翅膀的物体都让他心生向往,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姐姐。康恩娅正在镜子前搔首弄姿,那只穿有乳罩和内裤的迷人胴体散发出少女独有的幽幽体香,引得他像条闻到肉香的狗那样止不住地馋涎欲滴。男孩懊恼自己的失态,暗暗咽了口唾沫,突然开口说,“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只要我愿意。”康恩娅对着镜子抹唇膏,弓下背,屁股朝后高高撅起。不时满意地抿一抿薄薄的嘴唇,传统的大红色能让她的苍白皮肤看来健康一些。
“你不能!我要阻止你!”康肖奇放下手中的模型飞机,又以不小的音量喊道,“我要告诉康泊!”
意料之外的叫喊让女孩从镜子前的孤芳自赏中醒了过来,她掉过身子,像打量一个怪物那样打量起自己的弟弟。那种可怕的、不信任的眼神渐渐消逝,康恩娅突然勾了勾唇角。以个极为风情的手势拨弄了几下头发后,她向床上的男孩俯身过去,“想要吗?”
“嗯?”康肖奇看似吓了一跳,往后挪了挪身子,有些结巴地问出一声,“要……要什么?”
“要我。”苍白清秀的脸孔已逼近于男孩眼帘之前,像狗一样趴伏着的康恩娅伸出了她那柔软湿润的小舌头,舔了舔弟弟的耳垂,“像我们过去常玩的那样,你来……要我。”
“不……不可以……”男孩的脸孔开始抽搐,整个人害怕般地往后瑟缩躲避,“你是我的家人,你是我的姐姐……”
“没错,我是你的姐姐,也是康泊的女儿……”康恩娅两手背后解开了自己的粉色乳罩,又勾起手指将内裤扯下一半——乳房不大,甚至因为长期厌食症导致的营养不良而微微有些干瘪,但那一对乳头却漂亮极了,仿佛是自葡萄架上的累累硕果中精心挑了两颗,又黑又大又圆;小片密匝匝的黑色丛林露出三角地带,隐隐放出风茄1的香气。
这个身材纤瘦、皮肤苍白的少女忽而变得妖冶鬼魅,唇边绽露的笑容却纯真如同稚儿,甜腻腻地问说,“想要吗?”
男孩还在自我较劲着挣扎,女孩却已经抓起了他的手,引领着那有些粗拙的手指滑过自己柔软馨香的长发,滑过自己光滑细腻的皮肤——男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战栗。他迫切地想把手挪开,可对方却不依不饶地握着他的手不放,又引着滑过一颗胸前的成熟果实,滑向那片潮湿温热的密林……
或许是两年前,或许是更早些的时候,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间就产生了一种离奇、香艳、又畸形的情爱关系。也正因如此,餐桌上,康泊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扼住他的七寸,让他臣服,让他就范。
他起初确实只想保护她,如同保护他未能保护的母亲那样,但渐渐错构了自己对于这个“姐姐”的感情——“姐姐”二字对康肖奇来说,或许从头至尾不过一个似真还假的抽象概念。
这个少女不仅不是他意淫中的阿尼玛2,甚至还完全把他当作了一条狗。一条巴普洛夫的狗。
每当他拒绝她,她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诱他;而当他为她着迷甚至疯狂的时候,她就狠狠地推开他。
弟弟很快就被自己的姐姐脱得一丝不挂。十四岁男孩的性器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样,饱满的龟头像肥厚的松蘑。
一如过往那般,他们赤身裸体、互相把脸埋于对方下体地苟合,可她却不准许他完成最终的进入。
女孩的冷酷表现对于男孩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阴茎涨得很大,而女孩的舔弄始终只是带有故意性质的隔靴搔痒。这个年龄的男孩受不得这样的刺激撩拨,蓄势待发的身体犹如被人安置了一个充气泵,正不断地不为人察觉地往毁灭中胀裂——他的欲望像涨出堤坝的河水,急于寻找一个排遣的出口,却因被对方用舌头堵住了铃口而倍尝痛楚,无法如愿。
“你和他说话时都不敢注视他的眼睛,”一番对弟弟的肆意折磨过后,康恩娅显得心情格外愉快,“你阻止不了我。你根本是个连强暴都不敢的窝囊废!”
穿好衣服,将装有现金和少许少女用品的双肩包挎上肩头。她竖起指头放于唇边,嘘了这么一声以警告对方守口如瓶,转身就从窗台上爬下去了。
※※※
红发男孩用手指朝被袭击者的后背处指了指,就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口袋里塞有送外卖积攒的两百多美元。男孩原本打算用这笔钱来找个家伙发泄他的欲念。而且不找女人,只找男人。
他没想过袭击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家伙,但在看见对方摇摇晃晃走来的时候临时改了主意——他实在怕极了再度被人拒绝!
男孩爱上了学校里一个漂亮姑娘,为她梦绕魂萦,茶饭不思,更为她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斟字酌句,写了一首音律柔婉、情意隽永的情诗。
可很遗憾的是,那姑娘不爱他。不仅当众念出了他写的情诗,还伙同一群高大、健壮又英俊的橄榄球队员奚落他、挖苦他、嘲笑他,指他是个浑身上下透着酸味儿的、只会唧唧歪歪的娘们。
男孩越想越觉羞愤难当,趁着放学找去了橄榄球队,结果被其中一个家伙打翻在地,一脚踩在了胯间。
痛不欲生的肉体打击渐无影踪之后,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让他难以启齿的新问题——他无法勃起了。
男孩曾在报纸上读到过雨衣杀手的新闻,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有弑杀牛郎以及切割他们阴茎的恐怖嗜好。一想到自己刚才竟与这么个杀人魔头打了个照面,顿时感到脊背发凉。红发男孩仍旧滞留于极度的恐慌中无法脱身。跑过蜿蜒虬曲的碎石小巷,瑟瑟缩缩地躲于巷尾的垃圾箱旁,一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一面在胸口比划十字念念叨叨。
一阵异声突然蹿过。他惊慌地起身探头前去查看,稍感心安地发现是一只一瘸一拐的流浪猫。
然而男孩还未完全转过身去,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就扑向了他。
连一声叫喊也未来得及发出,尖锐的长剪子就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他柔软的咽喉。身穿胶质雨衣的杀手机械地重复着虐杀的简单动作,举臂、刺下、举臂、刺下……软肋被截断,肺叶被洞穿,男孩的胸膛成了一堆破烂的棉絮,血液渗透了他的衣襟,活像在这小子胸前罩上了一只鲜红的围嘴。
裤子被扯下的瞬间他忽地想起了那为一个姑娘神魂颠倒的日子,发现奇妙的是,坠入有时会令人产生飘然欲飞的轻盈感。比如坠入爱河。
原来死亡也会带来同样的幻觉。
倒在地上的男孩捂着不断冒出鲜血的咽部割口,拼命地张嘴叫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
一身黑色皮衣的康恩娅背着包囊,尽可能不出声响地移动步伐。这个夜晚宁静又不够宁静。雷声隐隐,天空中越积越厚的云层就摇摇欲塌的山脉,暴雨即将到来。
女孩顾不得兴许会被淋成落汤鸡,眼看着自己的出逃行动即将告捷,她的心情与迈向大门的的步伐一并轻快起来。
猝然间,漆黑一片的庄园亮光大作,从各个角落打来的强烈光束晃得她睁不开眼。
可以遥控的白炽灯都亮了。一个男人声音在不远处的别墅阳台上响了起来,“你去哪里?”
那是一个十分柔软又微微带点沙哑的男性嗓音,没有音调的顿挫起伏,古怪而又莫名撼人心魂的动听。
她的弟弟并没有出卖她,早在她与那位警探先生讶然相视的时候,她的继父就已洞悉了一切。
康肖奇在自己的房间里掀着窗帘角,目光森然冰冷,不知终点落于何处。
知晓自己行迹败露,康恩娅仍旧不慌不忙地转过了身。仰起苍白清秀的脸庞,冲高处的那个人影大喊了声,“我要离开你!”
“很好的想法,但是不可以。”身边站着女仆艾琳,康泊拄着手杖,由高处俯眺女孩。他还是以面对面交谈的音量与自己的女儿说话,全然听不出任何情绪地说,“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照顾你,直到你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
“我不会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我要嫁给你,也只能嫁给你!”女孩不管不顾地大叫道,“你答应我,我就留下!”
“不可能。”康泊的拒绝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遵守我的戒律,懂得约束自我的渴念。”
“既然这样,我就要离开你!我不要去那个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如果不能伴在你的身边,我宁可现在就离开你!”女孩的脸上显出痛苦又哀伤的神色,强调着说,“如果你不要我,我就要离开你,我今晚上就要走!我受不了总是被你当做一条狗——你每一次摇动虚妄的爱情的铃铛,我就会满口涎沫跪求施舍,随后再被厌倦了的你一脚踢开,这不公平!”
对于女孩嘶声力竭的指控,无动于衷的男人只是报以了一个淡淡微笑,“亲爱的,你走不了。”
“除非你要我,否则什么也阻止不了我!”
“我没打算阻止你。”他将手杖递给艾琳,反而从她手中接过猎枪。动作利落地拉动枪栓举起枪管,又说,“只要你再踏出一步,我就会射杀你。”
淡褐色的长发垂坠于额前,男人微微眯起了用以瞄准的眼睛。笑容莞尔,口吻亦淡,不似通牒与警告,只是陈述。
康恩娅吃了一惊,随即又马上任性地转过了身,准备扬长而去,“你不会枪击我的——”
话音未落,身为继父的男人就扣动了扳机。
女孩的右手手臂被呼啸而过的子弹擦过,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将她摔倒在地。皮衣被洞穿,一大块皮肉被蹭掉,粘稠温热的血液一刹汹涌而出。
“cliptheline3.”康泊笑出声来,再次拉动枪栓后说,“下一枪未必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一道划破天空的白光之后,接踵而至了一声惊雷。滂沱暴雨如期而至,冰冷地浇灌在女孩的身上。
康恩娅捂住受伤的手臂,仰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自己的父亲——雨水劈头盖脸倾倒一般,她离这个男人又太远,无法看清端着猎枪的他是否的的确确目带杀机,
“你……你居然枪击我……你居然枪击自己的女儿……”死亡的恐惧束住了逃离的脚步,康恩娅从震愕中缓过了神,发疯似地尖叫起来,“你会下地狱的!康泊!你他妈会下地狱的!”
惊鸿一笑拂过唇角,康泊微微点头说,“我去过了。”
“你会……你会下地狱的……”倾盆暴雨中,她埋头跪倒在地。泪水潸然,热血涔涔,又哭又喊的模样绝望又惨烈。
听见雨水为人践踏之声的女孩慢慢仰起头来,看见一个不持寸物避雨的男人,就这么拄着手杖来到了她的眼前。
淡褐色长发贴于面颊,衬衣则贴在身上。为雨水浸泡的皮肤惨白一如冰窖中的尸首,他却好似来自水中的俊美神祇。一个残疾者如何会是这样,四肢百骸无一不透出令人神往的优雅。哗然下落的雨水勾勒出一张无可挑剔的男人脸庞,眼睛深邃、温情又怜悯,耸直如峰的鼻梁与玫瑰花瓣般的唇……
湿透了的康泊整了整缀有精致蕾丝的衬衣袖口,跪下身来,将同样湿透了的女儿温柔抱进怀里。
她终于明白,雷鸣电闪的夜是天空对大地恨的毁訾,而翌日黎明则是一封崭新的情信。
如此不遗余力且铿锵分明的对立。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蕈与腐烂的植被,她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