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这么大的家族,乡勇家丁,有本事的护院都是不少,他们被徐家喂饱了,这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松懈,因为他们的家人也居住在这个大宅院里。
但所有战斗的勇气都在那声炮响中崩溃了,零星的战斗也有发生,颇为自负或者出自军中的一干护院却发现贼人也不是乌合之众,在单对单,不管是武技还是装备上都不逊色,少数的抵抗者也迅速的被抹平。
夜间在宅院中听到杀声,徐璠和妻妾们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徐家是什么样的大族,在地方上是什么样的地位,怎么会有人冲进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十几名大汉冲进屋中,徐璠在妻妾们的哭号尖叫声中瘫在了地上,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是当朝侍郎,我爹是阁老,”
没有人理会他报出这些,只是一人上前挥刀砍下。
沙东宁并没有进去参与烧杀抢掠,他只是站在外面等待,十几名汉子站在他身后,却是有点蠢蠢欲动,沙东宁回头扫了一眼,开口说道:
“你们在天津卫都有家有业了,银子也赚得不少,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掺乎,免得乱了心性。”
“大少爷说的是,小的们也就是心痒痒。”
沙东宁不同旁人,他十二岁的时候平户有人闹起来,沙东宁可是拿着刀和他的师傅一起过去砍了十几个人,也是有威望的。
“有几个和像人来往密切,在官府挂号的,等下动手留下,丢进去!”
沙东宁低声说道,这边有人答应,那边门中却有人提着东西出来,到了跟前,朝着地上一丢,粗声说道:
“是那徐璠的脑袋。”
看着地上惊恐扭曲的首级,沙东宁扭头看一边的廖浪,廖浪点了点头,沙东宁没有说话,廖浪却扬声说道:
“再给兄弟们一烃香,要不然官兵就要来了!!”
松江徐家夜间被盗贼突入,死伤狼籍,长房徐璠和二房三房的男丁女眷都被杀了个干净,其余也是死的多,伤的少。
如此清望贵家居然被破门灭族,江南轰动,京师轰动,京师自然要派出精干的查案人员,在此之前,南京和松江府已经派出人过来清点查办。
现场没有太多的线索,但也有几具贼人的尸体留下,而且这些尸体居然不是陌生面孔,有人能认出来,这都是声名狼藉,在衙门挂名通饵的倭寇海盗,居然是这些人作案,浙闽一代的海盗颇多,这个大家都是知道。
有这样的线索指向,自然就是扯到这海盗图财害命上了,不过案发第三天之后,官面上的消息和民间的舆论就开始转向。
徐家所做的侵占田地、欺行霸市的种种劣迹都被人揭露出来,常什府那边审普元寺的那些和尚,本来不少消息都含糊的指向徐家,衙门中的人都是掩盖,这次也都是没什么必要遮掩,徐家勾结盗匪强人,借他们的手做那些无良之事。
除了这个之外,也有市井中的消息,说什么徐家因为给海匪窝赃,双方分赃不均,甚至徐家吞没了许多,结果惹怒海盗,作此行险一击。
徐家在松江府腹地,居然在入夜的时候被盗贼冲入,当地的驻军也有很大的责任,驻军只是说贼人势大,正在联系各方聚集,没想到贼人来去如风追之不及。
案子整个江南都是知道,更让人膛目结舌的是,前任内阁阁老徐阶的墓地居然被人给掘了,掘墓挖坟,这是最为绝户的事情。
众人虽然斥骂做的没有人性,可也想到一个问题,徐阶是斗倒严嵩的“忠臣”,为何死后不敢葬在家乡,为何在外地还被人掘墓。
当年严嵩声名狼籍,被罢官赶回家乡的时候,他的家乡江西分宜也对严嵩没什么恶言恶语,为何这徐阶在地方上就得罪了这么多的人,居然还有人过去掘墓挖坟。
这些不过是发端,盖子被掀开,徐家被灭门,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都被掀了出来,比如说徐家当年兼并土地,比如说很多被兼并的苦主,曾在海瑞那边打过官司的苦主,到最后都是全家不知所踪。
甚至连徐家送给戴凤翔三万两黄金的传闻都要查查,不过这时候才发现,和徐家来往颇近的戴凤翔全家不知道去了何处,当日只听说他回祖籍探亲。
各种消息,真的假的都是纷纷传开,而且越传消息越多,徐家的脸面声誉就越差,已经有南京的言官上疏,请朝廷彻查徐家恶事。江南民间还有人编了顺口溜,说有人在朝拜相,才能在家窝赃杀人,东晋时却是反过来的,云云。
传递这些消息的人未必是为了什么公义,徐家一灭,他家的财物金银被人抢掠一空,可他们家在松江府的几十万亩良母呢,遍布江南的商行店铺,那些织绵织布的作坊呢,泼天一样的财货现在无主,谁不想吃上一口。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徐家的名声彻底搞臭,不让徐家的远支族人有继承家业的机会,大家好将这块肥肉分掉。
在南京,在苏什,在松江的三江商行跟同行拆借,低价卖出手里的货物,凑齐了大批的银子,已经开始在江南各府购买徐家的店铺田地,要知道有不少产业明面上不是徐家的,徐家这一灭,他们就成了无主之物。
韩刚将这个消息告诉王通的时候,王通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反倒是一干亲卫都有痛快的神色,王通只是点头说道:
“徐家的田地店铺颇多,松江棉纺又是一个金山银海的勾当,写信去天津卫,让三江商行系统的一干人去看看,或许有些好处,就是这个意思,文书写了信之后,抓紧送过去吧!”
有人答应了急忙出门去办,王通对韩刚说道:
“你现在就快马赶往京师,带本官的信给杨先生,信上都有说明,一定要将直隶巡按李植搞倒定罪,让他声名狼藉,永不得用!!”
很少看到王通说这样斩钉截铁的话,不过那李植在王通下江南的时候所遇到的一干凶险中,在背后颇有些表演,韩刚也是了解,在那里行了个军礼接过王通的信,急忙的去了。
王通说完这个,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会吩咐说道:
“你们知会下去,这段时间地方土和朝廷来人,一定要提前知会,对外都说本官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虚弱的很。”
下面轰然答应,临清州距离京津一带不远,消息传递也是便利,王通在这边已经很及时的了解到京津那边的动向和消息。
三江商行的古自宾传来消息,说是辽镇的买家在天津卫试图绕过三江商行采买,不过在天津卫的大宗货物基本上都是要经过三江商行这边,有些店铺尽管名目上没有三江,可实际上也是系统之中,辽镇就算想要绕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古自宾也是随口一提,说高丽开始有商人出现在天津卫,这些人贩运高丽特产过来,这个本就是正常,不过他们采买的东西比较有趣,对三江匠坊的板甲、兵刃甚至火器都感兴趣的很,愿意出高价购买。
那些人参、貂皮、各色山货毛皮还有高丽纸之类的东西,三江商行收购本就是压价,再高价卖给他们武器铠甲,这其中的利润会非常的惊人,王通本来有吩咐,匠坊制造的武器不允许卖给大明之外的人,但利润太高,所以三江商行会有一问。
“不许,这些人要盯住!”
王通给的答复也很简单,武器生意,对内和对外完全是两个概念,高丽人入贡经商路线都是固定的,谁都知道海路最为便捷,可高丽人却只能走辽镇沿路一个个军堡军镇的走过来,这个安排看起来麻烦,实际上颇有深意。
这边突然间从海上过来要买武器的高丽商人,高丽那边可不缺铁,也不缺什么兵器,鬼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若梅妹妹,你说老爷多大年纪啊!”
相比于外面的繁忙,翟秀儿和卢若梅这两名女子就清闲了很多,尽管在外人眼中,她们两个已经是王通此次去江南的“收获”,王通后宅的两名姬妾了。
闲来无事,女孩子之间叽叽喳喳的聊天自然是免不了的,但卢若梅情绪并不高,大多是翟秀儿在说,翟秀儿帮了卢若梅许多忙,也给了不少指点,卢若梅即便情绪不高,可还是强打着性子回答说道:
“老爷今年二十二岁,姐姐应该知道吧!”
翟秀儿在那里点点头,却放低了声音说道:
“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可看着就像是诚勇伯那些老头子一样,好像四五十岁的公”
她说这话是为了逗卢若梅开心,不过卢若梅只是笑了下,脸色还是淡了下来,这时却听到外面有人拍了下窗棂,开口说道:
“侯爷让小的传个消息给卢姑娘,松江徐家遭了海盗,全家都是身死。”
“活该!”
翟秀儿轻淬了一口,想要看卢若梅的反应,却看到卢若梅呆在那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