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推销战争
到达德黑兰的当天晚上，裴承毅跟随蔺慕勋前去拜会了伊朗总统内贾德。
伊朗总统给裴承毅的第一印象是伊朗当局非常重视总统的年龄问题，现实中的内贾德要比照片与电视上的内贾德老得多。事实上，内贾德并不年轻。按照伊朗当局公布的相关信息，内贾德当选总统时为47岁，现在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而西方新闻媒体早就猜测，内贾德的实际年龄很有可能比伊朗当局公布的大10岁。原因很简单，内贾德的父亲，伊朗前总统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在1956年出生，而内贾德是长子，按照伊朗的习俗，他应该在1978年到1981年之间出生，因此在2038年当选伊朗总统时的年龄应该在57岁到60岁之间。
短短5分钟后，裴承毅就不再关注内贾德的年龄问题了。
虽然没有聊上几句，但是伊朗总统在这几分钟内言谈举止让裴承毅相信，他是一个励精图治的政治家，道德情操肯定没有问题，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差的只是时运。让裴承毅更加惊讶的发现是，内在内贾德身上看到一些王元庆的影子。准确的说，是内贾德的某些习惯性动作与神态与王元庆比较相似。很久以后，裴承毅才从军情局的情报中得知，内贾德步入政坛之前就把纪佑国当作偶像，想尽办法收集了所有与纪佑国有关的信息，并且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而王元庆在纪佑国身边呆了几十年，多少受到了纪佑国的影响，所以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问题是，伊朗不是共和国，内贾德在伊朗扮演的角色更像纪佑国，比王元庆差远了。
秘书把茶水送来的时候，蔺慕勋掏出了雪茄，非常热情的替伊朗总统剪好了一根。
点上雪茄抽了两口，内贾德的目光落到了裴承毅身上，并且停留了10多秒。
这让裴承毅很不舒服，毕竟这么盯着看是很不礼貌的举动。
“真是不敢相信。”
内贾德打破沉默的时候，裴承毅又吓了一跳，因为他说的不是波斯语，而是一口稍微有点生硬，但是非常地道的汉语。
“裴将军比我想像的还要年轻。”内贾德再次仔细打量了裴承毅一番，说道，“十多年前，还在为霍尔木兹甘省工作的时候就听说，贵国军队在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上校军官的指挥下在朝鲜半岛上歼灭了两个美军陆战师、打得几个美军主力师落花流水、最终帮助朝鲜完成了统一，我就不敢相信，并且为此输掉了一顿晚饭。”
“跟人打赌？”蔺慕勋有点八卦。
“跟当时的阿巴斯港防务司令、也就是现在的海军司令加姆尔打的赌。”
“不会是赌我多大吧？”裴承毅也来了兴趣。
“当然不是，当时我们知道你的年纪。我们赌的是，你能不能在四十五岁之前晋升为上将。”内贾德耸了下肩膀，说道，“非常可惜的是，就差那么一点，让我输掉了一顿德黑兰最出名的波斯料理。”
“萨马拉酒店的波斯料理？”
内贾德笑着点了点头。
“那可是最有名、最独特的波斯料理。”
“算不上最独特，但绝对是最昂贵的。”内贾德呵呵一笑，目光转向裴承毅，说道，“现在看来，我是输得名正言顺。只是裴将军的年轻，仍然让我非常吃惊。如果我没算错，裴将军应该还不到五十岁吧？”
裴承毅笑了笑，没有纠缠年龄问题。
“能在四十多岁获得如此多、而且如此辉煌的军事成就，裴将军也算得上是百年难遇的良将了。”
“总统过奖了，在我国历史上，二十岁就统领大军的名将不下一百人。”
“这是当然，贵国与我们一样，拥有长达数千年的历史。”内贾德稍微停顿了一下，转口说道，“每次回顾历史，我都会首先发现，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性。就拿你们的历史与我们的历史来说，我们的祖辈都创造过辉煌的历史，建立过宏伟的帝国，到了近代，我们都遭受过屈辱与磨难，都要面对挡在民族复兴道路上的种种艰难险阻。这些让我认识到，同样的经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也让我们成为了世代友好的朋友，成为了最值得信赖、也最值得相互依靠的盟友。在当今的世界上，值得真心交往的朋友并不多，贵国就算得上一个。我也相信，对贵国来说，我们也是值得真心交往的朋友。”
裴承毅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看似在肯定内贾德的观点，实际只是应酬。
内贾德说完，目光又落到了裴承毅身上。
虽然裴承毅并不惧怕这样的场合，几年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就知道该如何面对其他国家的总统，但是裴承毅当时不用代表共和国，而现在他却代表了共和国，所以在开口之前，他得好好考虑一下即将说出嘴的话。
“总统这些话，正好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裴承毅沉思的时候，蔺慕勋挺身而出，“虽然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曾经对我们两国的关系造成过负面影响，但是我相信，就像总统说的那样，同样的经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并且让我们成为了值得信赖的朋友。随着我们双方均在努力增进友谊，我更加相信，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将得到更加长远的发展，并且达到更高的水平。”
显然，这番话不像一个商人说出来的。
内贾德笑着点了点头，仍然等着裴承毅开口。
裴承毅知道蔺慕勋拖不了多久，所以内贾德的目光再次转过来时，开口说道：“总统阁下，虽然我访问贵国的身份是元首特别助理，但是我的真正身份是军人，所以在某些政治话题上，我不好发表意见。”
听到这番话，内贾德立即皱起了眉头。显然，伊朗总统的汉语听力很不错。
“作为军人，我也很少考虑政治问题。”裴承毅呵呵一笑，在蔺慕勋为他捏了把汗，连连递眼神的时候，他话锋一转，说道，“正是因为我不会像政治家那样考虑问题，所以会以非常直接的方式看待问题与解决问题。作为共和国的军人，我的天职就是维护共和国的国家利益，所以对于总统阁下关于我们两国关系的言论，我不好做任何评价，也不好发表任何见解。我跟蔺先生专程前来拜会总统阁下，不是为了宣扬我们两国的传统友谊，那是外交官的事情。”
内贾德的眉头跳了几下。他明显听出了裴承毅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再次表明他的汉语水平并不低。
“总统阁下，我要说的是，军人就得居安思危，只有时刻提防潜在的危险，和平才能长久相随。如果我没记错，阁下的父亲在当上总统之前，也是一名军人，而且是一名上过战场的军人。我相信，阁下能够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
“裴将军的意思我能明白，只是裴将军此行的目的……”
“我们有句话，叫作无事不登三宝殿。”裴承毅微微一笑，说道，“元首派我前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帮助贵国，二是保护我国的利益。事实上，贵国与我国关系密切。别的不说，我国在贵国的商业投资就有数千亿，常驻贵国的商务人员到达数万名，即便在贵国旅游的游客也随时在十万人以上。所以出于保护我国的目的，我们会帮助贵国，并且会力所能及的帮助贵国渡过难关。”
内贾德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裴承毅的意思。
毫无疑问，这句话已经让伊朗总统认识到，虽然裴承毅口口声声说他是军人，但是干起外交官的工作来，他不比任何一名外交官差。因为特殊的身份与不一般的影响力，所以在传达某些信息的时候，他做得比外交官还要好。
最后这几句话就非常明确的表达出了共和国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在传达正式外交信息的时候，裴承毅还以暗示的方法告诉内贾德，共和国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如果伊朗当局不能确保共和国的利益，那么共和国就会想别的办法。
内贾德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裴将军所说的难关，指的是什么呢？”
“总统阁下应该知道，几天前，我们刚在开普敦与美国进行了单方面接触。”裴承毅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在开普敦与美国讨论的话题基本上与非洲无关，主要是中东问题，特别是库尔德人问题。”
内贾德的眉头急剧跳动了几下，直到这个时候，才进入正式话题。
“毋庸置疑，只要涉及到库尔德人问题，美国当局就会把矛头对准贵国与伊拉克，并且威胁会在适当的时候采用适当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我们也据理力争，在指出土耳其才是库尔德人问题的关键之后，以威胁对威胁。事实上，这些年来，同样的话题在我们与美国之间已经争论过多次，而且我们也向贵国通报过情况。”裴承毅长出了口气，说道，“非常可惜的是，美国的态度比以往强硬得多，不但发出了威胁，还明确无误的告诉我们，库尔德人问题不可能永远悬而未决，从维护中东地区的长久和平来讲，不但要解决、还要尽快解决库尔德人问题。针对这一情况，我们做出的判断是，美国当局正在采取行动、或者即将采取行动。”
“即将采取行动？”内贾德打断了裴承毅的话。
裴承毅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总统阁下必须理解。土耳其是美国的盟国、贵国则是我国的准盟国。如果贵国与土耳其因为库尔德人问题爆发军事冲突，甚至是美国针对这个问题对贵国发起军事行动，我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在此情况之下，如果美国当局正在秘密策划针对贵国的行动，肯定会试探我们的态度，并且借试探的机会给我们打预防针，从而避免两个超级大国爆发战争。”
内贾德微微皱了下眉头，算是明白了裴承毅的意思。
“当然，我们并不认为美国会发起军事行动。事实上，美国已经吃过两次亏了，如果能够通过库尔德人打击贵国的话，二十多年前，美国就不会输得那么惨。”裴承毅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的判断，美国当局很有可能谋求军事行动之外的方法，比如秘密颠覆来改变贵国的政治形态，从而使贵国迅速衰败。设想一下，如果贵国的政治局势发生动荡，丧失抵抗外来侵略的能力，而我们又错失了介入贵国内政的机会，美国当局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将土耳其境内的上千万库尔德人、伊拉克境内的近七百万库尔德人、甚至叙利亚与亚美尼亚境内的一百多万库尔德人全都迁入贵国境内，从而达到改变贵国民族结构，或者分裂贵国的目的。虽然这至少二十年的不懈努力，并且付出数万、甚至数十万美元的高昂代价，但是比起收获来说，这些付出就不值一提了。作为军人，我能想到的就是，在以色列与土耳其之外，再出现一个对美国惟命是从的国家，三个国家互为犄角，到时候哪怕我们亲自动手，都不可能改变中东局面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裴承毅没有把最有影响的一番话说出来，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内贾德心里非常有数，到时候损失最大的不是共和国，而是伊朗。不管是土耳其再次成为地垮亚非欧的大帝国、还是犹太人在复国主义的推动下雄霸中东、或者是库尔德人国家以美国马首是瞻，最终的结果都是伊朗永远丧失称雄中东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内贾德知道裴承毅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等裴承毅放下茶杯，内贾德才开口说道：“裴将军，我想知道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贵国的利益如何得到保障？”
“很简单，我们需要贵国的帮助。或者说，我们双方要互相帮助。”
内贾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贵国有什么计划呢？”
“具体的计划还没有，毕竟时间太仓促了。”
“那么……”
“此次前来，只是替元首传达一个信息，即在共同的威胁面前，我们应该全方位的加强合作。”裴承毅呵呵一笑，说道，“安全方面的事情，我们会及时提供最新情报，如果总统阁下对贵国的某些人不放心，可以派遣最信得过的人跟随我们返回共和国。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提防美国当局恼羞成怒，毕竟现在的中东局势非常微妙，库尔德人问题很有可能只是中东火药筒上的导火索，如果美国当局认为引爆火药筒、重新洗牌才能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的话，我们就得有所准备。在这方面，我们的建议是提高军事合作等级。如果贵国这边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的基本承诺是在近期提高对贵国的军售级别，并且增加合作模式，比如在贵国建立面向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军工厂。除了这些合作之外，还得有拿到台面上的东西，也就是正式的官方态度。不管怎么样，如果能够通过外交手段化解危机，哪怕是延缓战争爆发的时间，我们也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在这方面，我们的意见是，以退为进、以高姿态主动在库尔德人问题上做出让步，而且是美国无法接受的让步，从而成为正义的一方。”
“让美国无法接受的让步？”
“不管怎么说，半数以上的库尔德人在土耳其境内，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库尔德人问题，土耳其就得做出表率，是不是？”
内贾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当然，我是军人，不懂外交，所以具体怎么做，由我们双方的外交人员商议决定。”
“裴将军的这几点提议确实很有价值，而且我认为问题不是很大。”内贾德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只是有一点我想搞清楚，那就是，贵国如何从中实现利益？”
“总统阁下，贵国保持稳定，并且适当加大开放程度，就能实现我国的利益。”裴承毅朝蔺慕勋看了一眼，对内贾德说道，“过来的路上，我从蔺先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事情。根据蔺先生的说法，贵国的经济发展很有潜力，只是包括三坚集团在内，共和国的大部分企业都把重点放在印度，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都得集中力量消化印度市场，不可能在其他地区扩大投资。当然，我相信，在国家政策的引导下，肯定有不少共和国的企业愿意到贵国来投资兴业。”
这下，不但内贾德露出了惊讶神色，连沉默了好久的蔺慕勋都有点坐不住了。
“裴将军，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内贾德看出了裴承毅的诚意，也就没有继续纠缠次要问题。“如果局势失去控制，我是说，只是如果，当战争变得无法避免的话，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裴承毅微微思索了一下，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年？”
“不是三年，是三个月。”
内贾德的脸色顿时变了，因为这个答案说明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即让他开始做出的假设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