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雁买了西瓜回來,切了一半,她和康剑坐在客厅分了吃.白慕梅仍捧着个酒杯,沒过來.
大部分时间,白雁和康剑谈话的音量很低,白慕梅听不清楚,但她感到白雁说话时,眼神不住地瞟瞟她,估计是与她的病情有关.
白慕梅无所谓地甩甩俏丽的短发,浅抿着带点苦涩的红酒.不知道病到最后,会不会失去味蕾.品尝不到美酒的芬芳,这到是个很大的遗憾.
白雁和康剑吃完瓜,两人便起身告辞.
“妈,我明早过來看你.”白雁说道,挽住康剑的胳膊.
白慕梅慵懒地闭了闭眼,“有事就不要过來,我明天想去郊外的果园看人家摘桃,顺便拍几张照片.”
白慕梅拍过一部戏曲电影,有一个外景就是在果园.果农们把她当形象代言人似的,果树开花时,摘果时,都会邀请她过去.她唯一舍得把白皙的肌肤暴露在艳阳下,也就是去果园了.
白雁不理她的假客气,瞧她坐在吧台前沒动弹,淡淡的酒吧灯柔柔地落在两肩,面容被酒杯挡着,看上去让人想到午夜寂寞吟唱的歌女,心里面一抽,“妈,明天见!”
她有点想留下來陪白慕梅,但一想到白慕梅那张超大的床上,不知多少个男人在上面翻云覆雨,她就觉得多一刻也不能呆.
人心里面总有些几道坎是过不去的.
“外面有点凉,把这个披上.”康剑把刚才來时带过來的外衣给她披上,“这楼梯陡,下去时别着急.”
白慕梅听着康剑对白雁的柔声叮咛,笑了笑.
一室寂静,杯中的酒已见底,快十点了,再不上床睡,她这个年纪早晨起來时就会有黑眼袋.以前,她把这些都当法令式似的记得牢牢的.
此刻,她不太想睡.不久的将來,她有的是时间常眠.
白慕梅起身走向阳台,在躺椅上坐下,两腿交叠.天空中乌云很重,月亮在云层里穿梭,偶尔撒下几缕月光,大部分时间,天地间都是漆黑一团.
白慕梅是个爱热闹的人,不习惯独处,她的生命里,男人來來往往,俊的、酷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不乏杰出之才。在这一刻,她却想不起他们的面容了,她转过來、翻过去。满脑子都是康剑手搭在白雁的腰间、并肩下楼的身影。
她真的很羡慕。羡慕得都有点想哭。
一个女人。哪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心里面向住的还是平淡夫妻白首能到老。
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但若你被一个男人珍爱着。即使你人老珠黄、风烛残年。在他眼中。你仍是他最心动的女人。又何惧什么似水流年呢。
白慕梅很清楚男人们喜欢的是她的美貌、她的风情。一旦这些随岁月褪去。在他们的眼里。她就和个路人差不多。所以她一直拼了命地想守住青春。不惜金钱的让容颜留驻。象交际花似的在男人们惊艳的目光下寻找自信。
这其实是一种恐慌。
白慕梅记得自已刚学戏时。第一时间更新自已不是这样的。站在舞台上。她的扮相甜美、嗓音圆润。一亮相。一开嗓。便是满堂喝彩。
十九岁那年。剧团排演《天仙配》。她在剧中扮演七仙女。当她身着粉色纱裙。从升降梯中缓缓落到舞台上。在山川、树木间轻盈起舞。剧场里静得针掉下來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不知谁先拍了下掌。然后掌声雷动。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当剧终时。她谢了三次幕。观众才起身离开。
化妆间里堆满了果篮和鲜花。团长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走进來。向她介绍。这是新來的康县长。
康县长握着她的手。说她的演出已经超越了前辈。有属于她的个人特色。她满脸酡红。脑中一片空白。浑身象蒸在云雾之中。只记得康县长的声音很好听、手掌很温暖。
白慕梅在躺椅上换了个坐姿。幽幽叹了口气。
她与康云林的纠结也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第一时间更新这是她第一次恋爱。很傻很天真。
只要她演出。康云林每场不落。然后是请吃饭、送鲜花。再接着是送饰品、送衣服。一开始是一大群人。最后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慕梅把自已的处子之身交给康云林时。一点都不后悔。但是事后。康云林告诉她他已经结婚。并有了一个儿子时。她流下了眼泪。
康云林把她抱在怀里。说他爱她太深。深到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他一定要想办法回省城和妻子早日离婚。再与她结婚。
有了这话。白慕梅也就不再难受。心甘情愿地与康云林偷偷來往着。有时畅想畅想灿烂的明天。整天脸上都挂着笑意。
两人热恋的秋天。她去邻县演出。第三天。她刚回到招待所。康云林突然从楼梯口跑过來抱住她。两个人疯狂地热吻。推开门。就往床上倒去。
康云林说实在受不了这相思煎熬。看不见她。他都快疯了。忍不住就赶过來了。
她欣喜若狂。第一时间更新心里面又是虚荣又是感动。真是极尽温柔。与他整夜缠绵。
凌晨三点。她悄悄地打开门。剧团里其他人都在熟睡。她送康云林下楼回云县。秘书怕被别人看到。车停在街对面。
白慕梅恋恋不舍地与康云林分别。回到房间。剧团里负责道具、拍拍剧照的老商一脸诡笑地坐在她的床边。
白慕梅是团里的台柱子。所有的人都把她当公主似的捧着。老商这些搞杂务的。她平时正眼都不会瞟一下。
“你干什么。”她脸一板。瞪着老商。
老商拍拍床。“过來陪我。”
“你脑袋毛病啦。快滚。不然我叫人了。”
“叫吧。”老商闲闲地晃着两腿。从身后拿出相机对着她示意了下。“把大家叫过來。我们一块去照相馆。看看刚刚有谁从你房间里出去的。”
白慕梅脸刷地一下白了。惶恐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干吗。”
“你说呢。”老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捏了下她的脸腮。“你和他什么样。待我也什么样。不然。我就把这底片交出去。看看你的康县长还怎么在人前装得一本正经。告诉你。我有注意你们很久了。只不过今天才给我拍到他的尊容。白慕梅。他有妻有子。你们这样在一起算通奸。捅出去。你演不成戏。他当不成官。奸夫。一块坐牢去。”
老商是恐吓白慕梅的。白慕梅被吓得脑中一团迷糊。根本不敢去考虑真假。直紧张这事怎么捂下去。千万不能影响到康云林的前程。
那时候。真傻呀。为了心爱的男人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被别的男人奸污。
老商看到白慕梅如玉般的身子。激动得不能自已。一压上去。就软瘫了。但他不放弃。鼓起勇气又來了第二次。
白慕梅在他的身下。泪如雨飞。
“如果你敢在外面胡说一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这也有是证据。我能送你去吃枪子。”白慕梅擦拭身子时。捏着纸团对老商说道。
老商蓦地又变成了平时畏头畏脑的样。不敢多看白慕梅一眼。把相机中的底片给了她。就逃似的跑了。
白慕梅握着底片。一直哭到天明。
回到云县。白慕梅把底片交给康云林。说了事情。康云林惊出一身的冷汗。然后抱住她。说对不起她。他决定这就回省城向妻子提出离婚。
白慕梅心里的羞辱。因为他这样的承诺。减弱了些。
谁知。康云林这一走。就再沒回來。
一个月之后。白慕梅发觉自已怀孕了。讽刺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那一晚。是她的安全期。康云林和老商都沒采取避孕措施。谁能想到。偏偏在安全期内怀孕了。
她心里面偷偷奢望。孩子是康云林的。她去了省城。康云林沒有见她。让严厉带了她去吃了饭。给她买了回程的车票。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他现在才发觉妻子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白慕梅不知道是怎么回的云县。她请了长假回老家。她发誓。要把这个孩子生下來。然后抱着她去省城见康云林。那时问他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面还是有一点忐忑。四个月时。她有些后悔了。毕竟单身妈妈不好做。而且为康云林那样的负心男人值得吗。
白慕梅心里面不觉对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产生了怨恨。她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了。女人想要不受伤害。就要把男人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为你患得患失。
她去医院做引产手术。医生说她体质弱。不适宜做手术。
她无奈回了家。七个月时。孩子早产。在一个初冬的早晨來到了这世上。象只小猫。只有四斤。当她妈妈把孩子抱给她看时。她一看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
老商把他那一对龙凤胎接到文化大院时。她总觉得商明星才是老商夫妇生的。那个儿子象是偷抱人家的。眉清目秀。聪明温和。身上沒一点老商夫妇的基因。
现在。看着怀中的宝宝。她才知道老商明天真是老商的种。这孩子有一双和商明天一模一样的眼睛。
白慕梅欲哭无泪。让妈妈把孩子抱出去送人。
她妈妈夜里偷偷的把孩子送到一个十字路口。然后躲在暗处观看。有人经过。扒开包裹一看。是姑娘家。摇摇头。走了。天黑了。孩子在包裹里哭得呼天抢地的。她妈妈不忍。又把孩子抱了回來。
白慕梅看着脸哭得脸色紫青的小孩。又是嫌烦。又是厌恶。感觉象是一块吐出去的口香糖、粘在价值不菲的裤腿上。怎么也扯不掉。
她最终抱着孩子回到了云县。在院子里遇到老商。老商斜着眼看她。她旁若无人地经过。
“你对他真不赖。连孩子也给他生。”老商酸酸地撇嘴。他接照孩子的出生往前推算。断定是康云林的。因为那时白慕梅和康云林正是蜜恋中。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反问。
白慕梅从來沒有打算把孩子的事告诉老商。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是老商的。她就发呕。由此。她对康云林的恨又深了几份。
老商瞟了眼孩子。咂咂嘴。“你就这么贱呀。他都走了。你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人家有儿子。”
“丫头片子就沒用了。你是有儿子。长大了。象你这样。就有用。”白慕梅挖苦道。
老商一听。來火了。“我家明天以后是做大官的料。吃香的、喝辣的。不是你们这个骚狐狸精明白的。”
两人的争执声被屋子里的商妈听到了。她如同猛虎下山。两手一插腰。对着白慕梅就骂开了。单骂白慕梅不够发泄。索性连同包裹里的孩子一同带上骂。
白慕梅沒力气理他们。抱着孩子直直进了小院。
晚上。小院的门被一双小手悄悄推开了。商明天站在外面。“阿姨。我能看看小宝宝吗。”
白慕梅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啪”地一下。关上了院门。
当白雁在病中时。她坐在小院里陪着白雁。康剑一脸严肃地向她提出请求。说白雁有权利知道亲身父亲是谁。
她失神了好一会。落莫一笑。想起商明天被关在院外的情景。心里面震荡不已。
这可能就是天意吧。商明天从小对白雁异于常人的关爱。其实是血缘的吸引力。
老商当年犯下的罪。是商明天來赎的。
她和康云林之间的纠结、恩怨。是白雁和康剑來赎的。
每个人为犯下的错。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康云林的妻子高位截瘫、商明天的早逝、她的绝症、白雁的痴颠。
一切都是赎罪。
现在一切落下帷幕。庆幸的是白雁和康剑幸福地走到一起。那些过去的伤痛和不幸都象是为了他们的今天而作的铺垫。
苦尽。甘终來。以后。他们会过得很好很快。
“你不觉得白雁的眼睛和谁很象吗。”白慕梅酸涩地倾倾嘴角。“同样的慧黠、同样的温和。看着你。自然而然的就想接近他们。”
康剑一怔。许久都沒出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一再地重复、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白慕梅转头看着对着手中一捧玫瑰纸屑发呆的白雁。“我也不愿意去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以前。只以为他对她是血亲的关心。不曾想到他们居然彼此动了心。”
康剑突地站起。手攥成了拳。挡住她看向白雁的视线。“他知道吗。”
“知道怎么可能会动心。”白慕梅苦笑。
“那么就此打住吧。”康剑第一次握住了白慕梅的手。“他已经不在世了。他带给小雁的回忆。是小雁珍藏的最宝贵最美好的。如果让小雁知道她是怎么來到这人世。曾经喜欢的一个人与她有着血缘之亲。她会承受不住这些的。我们把这些统统忘记。反正都不重要了。是不是。”
“是的。不重要。一切已归于尘埃。”她看着紧张得肌肉绷着的康剑。怔了怔。也曾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差点做了白雁的哥哥。但老天沒有这样安排。
白雁与明天的相爱不能相守。康剑与白雁相厌到相爱。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他们的命运已经写好了。谁也逃不过。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她快要离开这人世。商家、康家。她的白雁。所有的苦难该结束了。
白慕梅从躺椅中站起身。夜风清凉。吹在身上很舒适。她有点发困。转身走进房间。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白雁也该睡了吧。推荐:-----------------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