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胜算是一个问题,一个很值得他们思考的问题。
但此时不管是赢苦还是赢沦都知道,自己没有思考的余地了。
现在问题就放在这里。
在潜移默化中,陈珂做了太多的事情,一些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们的很多计划根本没有办法实行下去,也就谈不上什么「胜算」的问题了。
赢苦觉着,他们如今需要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何在失败后还能够活着的问题。
在还没有面对失败的时候,提前考虑失败的问题,这是赢苦一直会做的事情,也是他的性格。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咱们去找陛下吧。」
赢苦坦然的说「其实最开始我们就知道,我们不可能赢的,只要陈珂还在蓬来洲一天,我们就不可能赢。」
「只是我们不甘心而已。」
「现在去找陛下坦白这个事情,咱们还能够有一条活路,如果不找陛下坦白,说不定连这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听了这话的赢沦也是有些沉默。
他不甘心的问道「真的没机会了么?」
赢苦摇头「咱们的计划已经完全被破坏了,甚至陈珂都没有出手。」
「不管是新的粮食种子,还是土地制度,甚至是他身边的人,根本就没有我们能找到的缝隙。」
「只要陈珂在,蓬来洲就是铁板一块、」
「我来之前以为能够有几个地方下手,并且准备好了计划。」
「但来到了蓬来洲后,我才发现。」
「陈珂在蓬来洲,就如同陛下坐镇秦国,天下不可能乱起来的。」
两人都是沉默着。
片刻后,赢沦的眼睛中闪过些许的狠辣「若是陈珂要离开蓬来洲呢?」
他看着赢苦说道「我听闻咸阳城那边的消息,说是冯劫已经归京了,并且带回来了不少西域的东西。」
「若是此时川阳君、我们在朝堂上的人请求这位回去主持大局呢?」
「那些新奇东西,只有这位陈总督能够把握住吧?」
赢苦微微挑眉。
若是这样的话,那倒是真的有可能让陈珂回到咸阳城去。
只要陈珂离开咸阳城,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他也无法掌控蓬来洲这里的事情吧?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天大的好事。
毕竟就算是始皇帝陛下不出咸阳城,也很少能够把控到全国各地的事情。
赢苦当即站了起来「我这就给咸阳去信!」
一处亭子中。
蓬来洲的海景向来是令人心中艳羡的,一望无际的大海似乎能够消去所有人的忧愁和心中浮躁。
或者说是临淄郡的海景。
临近海边的远处山上,陈珂早早地就令人修建了一个亭子,这个亭子是专门为他欣赏海景、招待一些不方便进入总督府之人的。
如今,他就在招待一个这样的人。…
远自三川郡中牟的大族之人。
樊姓有许多的来源,最出名的是三个。
其一是出自远古人皇氏族时候樊竖参与废帝挚立尧为帝。
其二是源自于姬姓,姬姓传至周太王玄孙虞仲支孙仲山甫一代,被封在樊国。
其三则是源自于「子」姓,形成于商国时期,是商汤的后代。
相传孔子的弟子樊迟就是殷民七族的人。
这三支便是樊姓最大的起源,也是大多数樊姓族人的聚集地点
。
后来,殷民中的樊姓氏族里的一支嫡脉从齐、鲁之国,迁徙到了之前的魏,又从魏到了如今的三川郡中牟。
于是便在这里世世代代栖息。
陈珂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面容俊朗,一身长袍,风姿卓越的青年,微微一笑。
他放下手中的瓷杯,看着对面的人说道「樊兄为何觉着,我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又为何觉着,你自己能够干好这个事情?」
樊牧野望着对面的陈珂,未语先笑,眉目中自带着几分风流意气。
「陈总督,我没有丝毫把握。」
他坦诚的说道「我只是来看一看而已,总督在蓬来洲大举变法,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只是这个摊子铺得很大,但都没有去展开。」
「我想,总督一定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可以将一切都瞬间掀起来,将旧的制度给撕裂的机会。」
樊牧野看着陈珂,眼神中迸发着些许的火焰。
「我觉着,总督所等待的机会,就是「文」。」
「总督以「文选赛」以及「造纸术」「印刷术」为引,颠覆了天下,覆灭了六国。」
「如今恐怕也是想要以这样子的东西,颠覆整个蓬来洲,甚至整个天下吧?」
他轻笑一声「总督来到这里的半年内,什么都没有干。」
「只是不断地铺洒着一些新的技术,设立新的机构,出台新的政策。」
「这些东西就像是粟一样。」
「只有粟,没有水,如何能够食用?」
樊牧野看着坐在那里的陈珂,此时一阵清风抚来。
「牧野愿为君手中之剑,愿为君瓮中之水,替总督烹了这蓬来洲、烹了这天下。」
听闻此言,陈珂放声大笑起来。
他看着樊牧野说道「不愧是商汤的后人,也会尹尹的那一套了。」
「你是将这天下视为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如今要送入口中?」
樊牧野坦然与陈珂对视,就像是没有注意到陈珂眼神中的那一抹锐利一样。
「送入口中这种事情,牧野不敢。」
「只是愿为自己的后世子孙,谋一谋生路。」
「也免得后世子孙怨恨祖先不争气了。」
陈珂嗤笑一声「你这种人,最是自私自利,天下之「生路」,当是天下之人的。」
「怎么某条路就成了你们樊家的?」…
只是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陈珂的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甚至坐在了亭子中。
樊牧野见状也是坐了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是总督这样的「完人」,我们这些人奋斗,不就是为了后世子孙么?」
「常言祭祀啊,我们如今祭拜先祖,难道不希望后世有子孙祭拜我们么?」
陈珂神色漠然,他望着远处的天地。
子孙后世?
其实,他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不然他决计不会做出之前的某些举动。
也不会断绝自己后人可以借着自己这个先祖之名,不断往上攀附的路。
他只想看江山多妩媚,让这天下人人如龙,让这天地之中的万事万物都公平。
陈珂来此世,只为了三件事。
公平,公平,还是踏马的公平!
他看了一眼樊牧野说道「我不会允许这样子的事情出现。」
沉默了一瞬,又是随意的说道「但关于「出版署」的事情,我的确可以交给你。」
「只要你能让我看到,你
们樊家、亦或者你樊牧野的本事。」
「乱世当用重典、变法改革之初,也自然应当大胆的启用新的人才。」
樊牧野了然一笑,他望着陈珂说道「总督放心就是了。」
「我自然不会做自掘坟墓的事情,我也不会带头违背总督的意思。」
「只是待我化作一抔黄土,后世子孙如何做,就不是只剩下一具尸身的我能够决定的了。」
陈珂微微颔首。
如此就够了。
他站了起来,又是望着远处的风光,有些情不自禁的感慨道「这江山如此多娇,引得无数英雄竟折腰?」
【讲真,最近一直用
食种子不能用到农具耕种,得用手自己种。
不过虽然如此,也不算多麻烦,顶多是跟以前一样。
有了新的耕地工具,这种地比起来以往,还是省了不力气的。
像陈三这样子的芸芸众生还有很多,天下之大,大多数都是这些普通的黔首们。
黔首们俯身在田间是为了干什么呢?
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家里的娃娃和婆娘,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
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愿意去吃苦。
夜深了。
陈珂站在总督府的院子里,看着远处的月光轻轻的发呆。
昨日管拙将新粮食种子的贩卖情况告诉了他,种子贩卖的比他预想的快的多了。
也没剩下多少。
蓬来洲的黔首们还是很相信朝廷的,这对于陈珂来说是一件好事。
如今慢条斯理的处理事情,放出技术,但是不大规模的放开风雨,原因就是他想让黔首们更信任朝廷一些。
当这些可怜的黔首们信任朝廷后,朝廷做一些事情就好做了。
陈珂眼神怔怔。
他看着脚下的大地。
陈珂用了半年、快一年的光景,将蓬来洲从一片荒芜的大地,变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他不敢说自己的治理有多好。
只是,春日来的时候,蓬来洲的百姓们都是面黄肌瘦,麻木不仁,眼睛中看不到任何一点光亮。
蓬来洲如同死地一样。
官府可以任意的欺压黔首,甚至一个小吏都可以对黔首们肆无忌惮的指责、呵斥。
如今,已经进入了深秋。
蓬来洲上的六国余孽基本清除,在田承的奋力之下,大多数的六国宗祠全然被破毁。
贵族手中掌握的土地,百分之八十到了朝廷的手里,再由朝廷将其「使用权」分给百姓。
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土地则是全然放给了百姓们。
春耕秋收都顺利无比,黔首们的粮仓也逐渐的丰富了起来。
地方的各种杂乱机构也是已经梳理清楚,小吏们对黔首的态度也得到了整治。
百家宫在此地落成,市物署让百姓们不必害怕物价。
制盐署虽然还未曾成立,但海边的盐田已经制造出来了不少的「雪花盐」。
制瓷署也已经研究出来了可以让普通黔首也用的瓷器。
针对大秦宗室的陷阱已经完全的铺开,如今的蓬来洲就如同一个香甜的蜜罐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陈珂微微的闭上眼睛。
只等明年春日,轰轰烈烈的戏剧,就可以开始表演了。
糖醋打工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