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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渡算是终于如愿做了回牵线的月老。
江思白问她,“当初到底是谁,答应要帮江某保密的?”
周小渡眨眨眼睛,吊儿郎当地说:“是我啊,我记得是我。”
江思白气笑了,“你竟这般理直气壮?”
“不然呢?不是你们总说我的嘴是破嘴吗?”周小渡摊摊手,“那我的破嘴把不住门儿,才是正常的吧!”
“你是总有你的歪理。”江思白摇摇头。
周小渡道:“没有我这套歪理,你可能就要打光棍了,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眼前的大男人红了红脸,道:“不与你说了,我去看看她的祛湿药熬好了没有。”
盛风袖只是笑,笑得天真烂漫,目光追着江思白出门去了。
周小渡呲了呲牙,感觉自己待在这里还挺多余的。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羲和武院了,你能走吗?”她问盛风袖。
“要不你帮我再请几日假吧夫子?我觉得我的腰伤还需要再养养。”盛风袖道。
周小渡冷笑一声,“你骑着马下山去找情郎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腰伤的事了?”
“就是因为一时情急,所以加重伤势了呀。”
周小渡嘲笑道:“舍不得走就舍不得走,说什么养伤呢?我还能把你扛回去不成?”
她虽一贯觉得情爱之道令人牙酸,但也明白趁热打铁的道理,小情侣刚确定关系没两天,正是需要相处的时候,自然不会去勉强他们分开。
“我自己先回去了,免得那小子胡思乱想……你要在这里多玩儿几天便玩儿吧。我倒是也不担心你,小白痴总会护着你的,他护不了你,就你这个小魔王的性子,估计也没几人能降得住你。”周小渡道。
自从两年前盛风袖从贺柔嘉那里吃了亏,她就颇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架势,之后谁敢惹她坑她,被她发觉了,绝对没好果子吃,比周小渡刚认识她那会儿,还要烈性(所以江思白上次话都没说两句,就被她揍了脸),导致她在羲和武院的名声和气运之子形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小罗刹”,一个是“活菩萨”。
“嘻嘻,那夫子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哦。”盛风袖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小丫头,我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你叮嘱吗?”
江思白端着药碗进来,“小渡你要走了吗?”
“对啊,”周小渡道,“我临走前,和小芝麻说,在这里待不了一天,吊唁过了就回去,结果因为这丫头受伤了,又耽搁了许多日。”
“说起来,我阿兄临终前,再三嘱托我,要将你唤来,是为了什么?”江思白彼时劳累伤心,便无暇去顾及周小渡和江淮胥之间的事情,现今放松下来,便提出了这个疑问。
他自己的兄长,他自是最了解的,江淮胥那个不理俗世的性子,还没有什么人,是能让他挂念到死前还念念不忘、必要相见的,至亲尚且如此,何况只是朋友?总不能说,江淮胥喜欢周小渡吧?
“他喜欢我,就惦记着我咯!”周小渡道。
江思白道:“别插科打诨的,若是不能告诉我,那便罢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不是非要知道。”他取了把蒲扇给那碗祛湿药扇风降温。
周小渡本来也没想告诉他,但是想想自己刚给他送了个媳妇儿,纵是江思白知道了,应该也拿她没法子,便道:“我本是不该告诉你的,但是咱们朋友一场,我知道你是最殷勤的性子,为免你年年岁岁白忙活,我才决定跟你说的……”
“什么?听你这口气,还和我有关系?”
盛风袖也是好奇道:“什么事情啊?还怪神秘的。”
周小渡简短地解释道:“你哥之所以惦记着我,是因为当年我找他看病,没有给诊金,我此番,是来他灵前还诊金的。”
盛风袖纳闷道:“这人都去了,这诊金还有什么用啊?淮胥大哥不会就是因为你欠钱不还,才一直记着你吧?”那夫子你会不会有点缺德了?
江思白却是知道,这诊金必定不是金银,否则江淮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这诊金是何物?必须等我阿兄去世了,你才能将它拿出来?”
周小渡喝了口荷叶茶,“诊金呢,是我需要在他去世之后,为他办一件事儿。”
“何事?”江思白回忆了一番,不记得周小渡在春不见山庄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儿。
“你自是不知道的,这事儿我是背着你们干的。”周小渡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把江淮胥的坟刨了、尸体偷了。”
“什么?!”江思白震惊地站起身来,盛风袖也是张大了嘴。
周小渡指着他,说:“别生气啊,这可是你阿兄的意思,死者为大,死者为大。”不怪江淮胥安排她来干这事儿,有能力、有胆量在江家山头刨坟盗尸的人物,实在不容易碰到。
江思白深吸一口气,克制道:“那你把我阿兄带去哪里了?”
周小渡张开两手,摇动十指,“烧成灰,扬了。”
“什么?!”江思白一拍桌子,“你竟敢……”
“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周小渡示意他冷静。
“你确定这是我阿兄的意思?”
周小渡肯定地点点头,“那是自然,我确认过好多遍呢。许是……他觉得活在这世上太辛苦了,所以想要挫骨扬灰、避免投胎转世吧?反正你现在跟我要人,我是肯定给不出来的,我都扬到大江里了,收不回来了。这不是怕你每年清明扫墓祭拜的时候太费神,浪费精力,才好心提醒你的嘛!”
江思白眉头紧锁地坐了回去,好半晌没作声。
周小渡道:“想什么呢?你若是接受不了,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就好了。”
江思白迟疑着摇摇头,“不是,江某只是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淮胥阿兄好像也操办过丧事,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尸体被他葬到了何处……他不会,也把人家给扬了吧?”
“尸体?谁的尸体?”周小渡问。
江思白道:“你不认识的,她是我家的一个旧人,是从前伺候我阿兄的一个丫鬟,叫曲水。
“她也是有先天之疾的,小时候被她家人送到我们春不见山庄疗养,后来她家突遭横祸,曲水成了孤女,这病又需要一直用药治疗,还和阿兄一样不能过度运动,只能静养。
“曲水便自请为婢,留在我们山庄,做一些轻松的事务回报江家的收留之恩。因为年纪相彷,便被安排去照顾我阿兄。我阿兄还挺看重曲水的。
“不过曲水那病比我阿兄的还严重,纵是我们江家用药一直给她吊着,她也没活过十六岁,走得很早。我阿兄当时很伤心,难得过问这些俗务,亲自为她操办的丧事,但是其中细节却不曾透露给我们,我们怕勾起他伤心事,也便没有多问。
“这是我阿兄唯一一次打理这些事,因为劳累过度,还引得病发昏厥,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盛风袖道:“你阿兄喜欢这个叫曲水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江思白道,“我阿兄那个性子,不像是会动凡心的,但是他确实很看重曲水。可能是因为这偌大的山庄,唯有曲水和他聊得来的吧?便是我,阿兄也常气恼于我的愚钝,不肯与我说话,但是他对曲水便从无龃龉……药好了,快些喝吧,再放就凉了。”
“哦。”盛风袖接过药碗。
他看着少女乖巧喝药的模样,忽地灵光一闪,喃喃道:“我好像,知道他承诺了何人,又是为了何人培育‘乌云’了……”
周小渡则是漫不经心地畅想着,“其实就这么被扬了,也算干净……就是不能投胎,永远泡在水里,终究清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