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还好吗?”
门外响起侍卫的询问声。
几个侍卫虽然被赶到了庭院里,毕竟武艺高强,耳力好,隐约听到了可疑的响声,不由担心起来,那个女人可还拿着匕首呢!
周大人也真是的,被个女人迷昏了头,万一出事,他们可没办法跟刺史大人交代。
“大人?大人?”为首的侍卫又喊了两声。
“让他们进来吧,吵吵嚷嚷的,真烦人。”
门里传来女子不耐烦的怒叱。
守在门前的金帛侧身让开,那几个侍卫立即冲了上来,距离越近,越能嗅到隐隐的血腥味儿,为首的侍卫抬脚暴力地踹开了门。
门开的刹那,只听见一声金属的嗡鸣,咔嚓,咕咚,为首的侍卫脑袋滚落在地。又是一声金属嗡鸣,第二个侍卫中招。
“快撤!来人!”第三个侍卫大喊,转身往外跑,噗,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毫无防备之下,吸入了那粉末,顿觉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令牌到手,快走。”楚瑜狂奔而出。
“哪里走!”
庭院中突然蹿出十来个黑衣人,将楚瑜和金帛团团围住。
“没想到一个小小太守竟然养了暗卫……”金帛挨着楚瑜,轻声道,“我来拖住这些暗卫,你想办法离开。”
“不,我留下。世子哥哥更需要你。”楚瑜把令牌掏出来,往金帛手里塞。
金帛在格物方面的能力世间少有,金帛活着,谢氏就能源源不断研制出下金蛋的奇货和可挡住千军万马的神兵利器。天下大乱,世子哥哥肩负重任,他需要金帛这样的奇才辅助。
金帛哪里肯接?疾走两步,拉开距离。
“竟敢杀周大人,你们谁也走不了!”为首的黑衣人恫吓一声,十几个黑衣人扑了上来。
金帛赶紧撒药粉,可这批黑衣人远比之前的侍卫武艺高,且都戴着面罩,药粉无用,楚瑜想按下袖子里的机关取首级,女子,又没练过武,速度太慢,眼看着黑衣人执剑刺来,她们只能连连后退躲避,暗叫,“糟糕,莫非今日要命丧此地?”
咻,突然从厅内冲出一个灰色身影,如闪电般,在那些黑衣人之间折转腾挪,眨眼的功夫,那些原本满身杀气的黑衣人噗咚噗咚接连倒地。
“世子哥哥!”楚瑜飞奔而上,死死地搂住那灰衣人的腰。
灰衣人转身,反搂住楚瑜,可不就是楚瑜的夫君,谢勋,谢世子!
谢勋满脸不悦地呵斥,“你们这两个小妮子也忒大胆了!要不是我刚好接到消息潜进来,看你们怎么收场……”
他是真的恼了,两个女子怎能如此冒险!
正想好好骂骂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妞,却发现怀里的娇躯在剧烈地颤抖,楚瑜小美人的脸煞白煞白的。
这是被吓着了吧!
一个从小到大连杀鸡都没看见过的高门贵女,却亲手杀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当时的恐怖惊惧可想而知!
刚才应该是憋着一股劲儿,如今见到了他,恐惧后怕全都冒出来,情绪也陷入了崩溃。
“傻丫头,哎……”谢勋爱怜地轻抚着娇妻的肩膀,“不怕,世子哥哥在。没人能伤害你一分一毫。”
楚瑜抱着谢勋,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金帛走了过来,盯着谢勋看的眼微微泛湿,“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谢勋嘴角一咧,赞赏地笑,“金大家技艺又精进了啊!血滴子竟然都被你给做了出来!”
之前他和金帛做实验,随口提了下血滴子是远距离攻击的利器,因为本来就是传说,他说地也有些玄乎,没想到金帛竟然把血滴子给搞出来了,还在刚才的袭击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自从楚瑜决定行险,金帛就开始琢磨,什么可以给女子当远距离攻击的武器?
药粉虽可用,却在一不在二,楚瑜用了,那些逃出来的人,肯定不会再中招。她突然想起了谢勋跟她提到的血滴子,威力巨大不说,关键能远距离取人首级。
不眠不休地忙了三天三夜,反复测试,总算做出来了。
“因为材料有限,这血滴子只能用十次,就会坏掉。”金帛对此一直不满。
谢勋无语翻个大白眼,“只能杀十个人,你们就敢深入狼窝!”
想到刚才的危局,谢勋冷汗都冒出来。还好自己来的及时,否则他就要失去这两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女人了!
“以后不准再做如此危险的事,听见没有!”谢勋一巴掌重重拍在楚瑜的臀上。
楚瑜煞白的俏脸顿时染上一抹绯色,羞赧地嗔怪,“世子哥哥,你干什么呢……”
这样的动作对古代人来说委实孟浪了些,谢勋却不后悔,要不是金帛和他只是雇主关系,他还想给金帛来一巴掌呢。
金帛似乎看出了谢勋的想法,脸颊也微微发热,赶紧转移话题,“咱们还是快点儿出城吧!这周成安是秦州刺史周興唯一的侄儿,若知道周成安死了,必然会派重兵来追。”
谢勋也不愿多留,一来甘州有外敌来犯,情势危机,二则秦州周氏是当地豪强,甘州安稳之前,不宜再树敌。
太守府的人,除了反抗者,全被下了药,昏睡四五天才醒来。周成安的大伯,秦州刺史周興接到唯一的侄儿被人杀死在太守府的消息时,谢勋等人已经进了甘州地界。
因为楚瑜等人以假身份进的太守府,周興查来查去只查到,侄儿是被新安太守的儿媳妇楚氏杀死的!
“区区一个太守的儿媳妇竟敢在本官的地界行凶杀人,简直欺人太甚!”周興怒不可遏,“人呢?可追到人了?”
长史官战战兢兢地摇头,“走的太远了,我们的人暂时还没追上。”
那姓楚的小媳妇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夜出城,直奔江南而去,又走了五六日,怎能追得上?
“大人,江南如今已经被平南王占了,另立新帝,只怕我们的人就算到了新安,也捞不着好。”
就在新帝到达寿春,为能从洛阳那座危城逃出升天而庆幸时,江南一带突然传来噩耗,先帝第五子,在平南王和琅琊王氏的拥护下,在健康称帝,向天下发布檄文,声讨晋安候谋逆犯上,污蔑先帝,乃乱臣贼子,天下之人皆可诛之!
云朝天下自此一分为二,政令互不通达。
周興作为北地的刺史,若想压新安太守一头,必须先承认江南的朝廷,可那样一来就得罪了北地的朝廷,万一北地的新帝一怒之下派兵来伐他,可如何是好?
“杀侄之仇,难道就这样算了?”周興满目猩红。
成安可是他唯一的侄儿!
此仇不报,他的颜面何存?
“下官听闻余氏的有涯先生欲过江投靠五皇子……如今的南、北朝廷,北弱南强,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长史官目光闪了闪,偷觑周興一眼,看周興并无阻止之意,继续道。
“大人就算不明着和南方朝廷来往,也可做些筹谋。平南王和琅琊王氏都是南地大族,与秦州来往不多,又仗着拥立之功,自视甚高,不好笼络……以有涯先生之能,到了健康,定能得到新帝的赏识,制衡琅琊王氏。下官昔年曾在青阳书院苦读三年,同有涯先生也算是师生,若是大人带上重礼相求,或可成事……”
周興只略一思索,就同意了长史官的提议。
天下大乱,他确实该为自己的官途多做些筹谋!
周家的人带着重礼紧赶慢赶到了健康,却没能见到有涯先生。
有涯先生和忠勇候护送新帝晋安候去寿春的半路,就悄悄给占了江南的平南王和五皇子去了信,以示投诚。
平南王虽和琅琊王氏是姻亲,利益面前,却也有了私心。平南王怕自己带兵在外,朝堂被琅琊王氏一脉把持,等他扫平南地,回到健康,没办法插手朝政。余氏的投诚让他心中一动。
刚刚登基的五皇子和平南王想法一致,做皇帝的都不喜欢朝堂上一家独大,接受了有涯先生的投诚,文能制衡琅琊王氏,武有忠勇候的七八万人马,可压一压平南王的气焰,对他这个皇帝可谓百利无一害!
为了彰显他的胸怀,五皇子甚至给有涯先生和忠勇候在健康钦赐了府邸。
新朝廷建立后,健康可谓寸土寸金,府邸有钱也买不到,可见新帝对有涯先生和忠勇候的重用之心!
余氏在健康的新府邸里,此刻却萦绕着阴霾,隐隐传出哭泣之声。
主屋外的庭院里跪满了人,一个个满面忧色。
有那年纪轻的忍不住交头接耳,“伯祖父会死吗?”
“谁知道呢,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都是摇着头走的。”
“呸呸,你们这帮臭乌鸦嘴,不要乱说!我们余氏现在可全靠祖父支应门庭呢!”
“是啊是啊!老天爷保佑,伯祖父病快快好起来!”
……
主屋里,跪着五男一女。
床榻上躺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他一双眼已经变的浑浊,手却死死地攥住跪在榻前的女子的手。
“妙儿,你一定要记住祖父的话,套牢谢勋,他是有大气运的人……你快去甘州,去找谢勋!”老人疯了般猛推女子。
女子哭倒在榻沿,“祖父,您别再思虑这些了,让大夫为您诊脉吧?妙儿哪儿也不去……”
“滚!”老人嘶哑着嗓子吼,“你给我滚去甘州!我余氏能否崛起,全靠你了!”
吼完,转向跪着的中年男人喊,“把她赶出去,她要是不能凤袍加身,谁也不准让她归家,听见没有!”
中年男人扑上去,扶住太过激动几欲跌落的老人,“爹,咱们如今可是在健康,您还是少提那谢勋吧!”
幸好他清场彻底,否则这些话传出去,新帝必然对余氏怀恨在心。
老人却笑了,带着浓浓的自嘲,“人之将死,我才总算看明白了,再高明的谋略算计,再多的人马,也比不过天命所归……无论是北帝的晋安候,还是这位南帝,都不是天选之人,他们成不了事的!可惜,悔之晚矣……我欲振兴家族,可惜天不授我!半途而废……”
噗,老人吐出一大口鲜血,回光返照的缘故,他双目变的清明,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孙,幽幽叹气。
“我死后,你们都要缩着脖子做人,千万不要冒头。你们才智不够,贸然出手,非但得不到你们想要的,反而会引火烧身。”
说着转向跪着的女子,“妙儿……”
女子膝行上去,满眼含泪地望着老人。
“刚才祖父的话并非胡话。余氏能否振兴,全看你了。你有男子所没有的才能,只要你愿意,没有你办不到的事。算祖父求你,帮帮余家,好吗?以后你在谢勋面前,也需要家族的倚仗啊……”
老人越说越激动,“你不能忘记父母和家族对你的养育之恩啊!”
女子跌坐在地,泣不成声,连连摇头,“这事孙女应承不了。”
早知道祖父会在临终之前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她就不该现身露面。
她也万万没想到,余氏走到如今的地步,祖父仍旧不忘家族振兴。
执念之深,让人恐怖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