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弗摩眼疾手快地往后撤脖子,才险险避开那一刀,两眼瞪大如铜铃,“居次,你疯了吗?竟然为个汉人杀我!”
蓝月握匕的右手微微颤抖。
是啊,她这是怎么了?
一个汉人而已,她竟然要杀弟弟手底下最骁勇善战的将领!
疯了吗?
当啷,蓝月丢开短匕,转头看向那个倒地的小女娃,心底划过一丝痛感,却很快掩藏在清冷的神情下。
大事未成,她没有资格为这种小事悲伤……
“大汗现在哪里?”
铁弗摩暗吁一口气。蓝月一介弱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怕在打斗中伤了她。
如此大美人,伤了,多可惜啊!
“大汗正带兵攻打晋阳。粮草告急,大汗派末将屠村筹集粮草……”
“将军!”一个校尉疾步奔来,“村民都被杀了,粮食也搜了出来,加上麦壳,拢共百石。”
呸,铁弗摩用力啐了一口,“真他娘晦气!整个村子,才这么点儿粮食。走,去下一个村子!”
铁弗摩抬脚要走,又想起蓝月,“居次,你和末将一块儿走吧。大汗一直在为你的安危日夜悬心。”
蓝月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答应,“走吧。”
谢勋扛着刘大哥的尸体回到村子,入眼是一片血腥鬼蜮。
他心肝肺都揪在一起,狂奔向刘大哥家。
一路上,是村民的尸体,或被铁箭洞穿身体,或被砍断脖颈,血流成河。
“刘大嫂!二丫!怜月!”谢勋脚步有些凌乱地撞进低矮的院门。
首先看到的是刘大嫂的尸体,脖子已经被砍断,没有生还的可能。
谢勋住的土屋门开着,谢勋屏住了呼吸,试探地喊,“怜月?”
无人应答。
炕上被褥凌乱,已经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二丫趴在地上,背部插着一支铁箭,血流了半身。
“二丫!”谢勋奔上去,扶起二丫娇小的身子,颤抖着手按压二丫的右碗,“你醒醒!”
二丫绝不能出事!
刘大哥刘大嫂已经死了,二丫要是也……谢勋感觉自己会疯。
几乎要绝望时,食指突然感受到微弱的脉动,谢勋激动地飙泪。
“还有气,太好了!”
只要有一口气,他就能用内力保住二丫的性命!
直到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了二丫,发现小家伙呼吸变地平稳,谢勋才一屁股跌坐在地,笑了。
“活了!没事了!”
大概是内力起了作用,二丫很快醒过来,看见谢勋,激动地抓住谢勋的手,“谢哥哥,北蛮子杀了阿娘,月姐姐……”
“北蛮子?”谢勋皱眉。
竟然是戎人!
他下意识看向空无一人的土炕,眼底闪过阴翳的冷光。
是怜月?
二丫也发现炕空了,焦急地喊,“谢哥哥快去救月姐姐!阿娘说,北蛮子看见月姐姐,肯定会把她抢走……”
“放心吧。她没事。”
谢勋将二丫娇小的身子抱起来,嘴角牵起一抹凶戾的弧度。
怜月,你好的很!
竟然连五六岁的孩童都不放过!
他们可都是你的恩人啊!
他错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怜惜!
强压下脑子里一系列疯狂的念头,谢勋仔细检查了一遍二丫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大碍后,他才问,“你哥呢?”
进来时,只看见了刘大嫂的尸体。
二丫哎呀一声惨叫,“哥哥不让我来通知月姐姐,我用石头把他敲晕了。他现在应该在柴草堆里。”
谢勋暗想,二丫哥哥做的对,那样的美女蛇,就不应该想着她!
离弦之箭般冲去柴棚,呼啦呼啦谢勋将柴火垛胡乱推倒,果然看见一个晕厥的稚童。
谢勋仰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还好,刘大哥的一双儿女都活着!”
救醒二丫的哥哥后,谢勋又去挨家挨户查看是否还有活人。结果很让人丧气,二丫兄妹是刘家村唯二的幸存者。
兄妹俩扑在父母的尸体上痛哭不止。
谢勋虽悲恸,却没失去冷静,他拉起两个小家伙,“此地不宜久留。北蛮子应该就在附近,万一杀个回马枪,我们都得死。”
他刚才把内力几乎输给了二丫,北蛮子若来,他怕保不住两个小家伙。
屠村的北蛮子若真是怜月召来的,此刻必然去山里抓他了。在山中寻不到人,很可能再回村子里来。
他不能让两个小家伙出事,必须尽快离开!
两个小家伙虽然不愿意离开父母,到底惧怕那场血腥的屠杀,跟着谢勋一起将父母简单埋葬,就离开了刘家村。
“谢哥哥,我们去哪儿啊?”看着前方黑黢黢的路,二丫有些害怕。
为免暴露,谢勋没点火把。他目力好,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路上的石子,两个小家伙却不行,尤其二丫年纪小,从未离开过父母,看着漆黑的前路,不由心生恐惧。
对于目的地,谢勋也是两眼一抹黑。
若只他一人,他会南下去洛阳。戎族和鲜卑人已经进关,洛阳岌岌可危。以谢老太爷的轴劲儿,肯定会留到最后一刻。便宜老爹只怕也劝不住老爷子。
他如今一手拉着个稚童……他的身份就是个活靶子,两个孩子跟着他,危险重重。
必须在入京前把二丫兄妹安置好!
可去哪里呢?
之前谢氏在晋北倒是有些暗庄,可戎人既然敢来此地接怜月,就算北蛮子还没入晋,只怕也快了。
思来想去,谢勋决定带着二丫兄妹南下。
谢勋武艺高强,可以打猎,倒没有在吃喝上委屈兄妹俩,只是日夜不停地赶路,让两个小家伙颇吃了些苦头。
连着走了两天,谢勋不由暗暗疑惑。
北蛮子怎么没追来?
以戎人对他痛恨的程度,不可能放弃抓捕他!
为躲避北蛮子的追兵,谢勋这两天都走的山路没错,可北蛮子有猎鹰,要追踪他们,并非什么特别难的事。
两天后,谢勋决定走官道。二丫还好,他几乎都是背着走,二丫哥哥却大多要靠自己,免不得跌跌撞撞,山路难行,小家伙的膝盖都磕青了。谢勋也需要找人打听北蛮子的消息。
做了一番伪装后,谢勋就带着两个小家伙上了官道。
安起见,他没直奔洛阳,而是向西去往并州。
路上,是难民。谢勋从难民口中得知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消息:晋阳被戎族人破了!
晋阳是南下的咽喉。晋阳一破,北蛮子便可长驱直入洛阳!
谢勋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洛阳。
洛阳城。
晋阳被破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洛阳城。
百姓纷纷打包行李,准备南下避难。
到了城门口,却被官兵拦住。
“皇上圣谕:区区北蛮子而已,我云朝尚有二十余万强兵,必能将洛阳城守的固若金汤。任何人不能离开!私逃者,以叛国罪论处!”
镇国公府。
“蠢货!”谢老太爷愤怒地摔杯,“这帮蠢货,是要让洛阳城几百万百姓陪葬啊!”
新帝怕洛阳城乱,将晋阳城破的消息压下了。
谢老太爷为了让洛阳城的百姓提前撤离,减少伤亡,故意派人散播消息。
没想到,新帝竟然如此荒唐!
“狗屁二十万强兵!”
裴家的那十万兵马,尚且被雪国人打的满地找牙,对北蛮子,简直是以卵击石!
“晋安侯个蠢货!”
谢老太爷双目赤红,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血流成河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