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北疆。
一队疲惫之师正在狼狈逃亡。
噗咚,噗咚,噗咚,连续三匹战马扑倒,马背上的人滚落在地。
队伍总算暂时停了下来。
谢勋跳下马背,走到那三匹战马前,轻叹口气。
又累死了三匹战马!
自从九天前,他带着五千人来到北疆,将北戎的十万大军从北一镇引开,他们就在不停地战斗,逃亡。
从北疆打到雪国哈黎,谢勋还没打过如此狼狈的仗。
跟着他的人一点点减少,战马在昼夜奔袭中累死一匹又一匹。他甚至不敢清点跟着他的人还有多少?
“世子爷,都九天了,援军怎么还没来?”九碗赤红着眼问。
驻守在北一镇的谢三爷,在援军到达后,应该会组织反击战,减轻谢勋这边的压力才对。
“莫非援军没来?”一碗皱眉看向南边。
谢勋叹气,“应该是蜀地出了变故。”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马累了,人更累,必须休息一会儿。
他一宣布休息,所有人都瘫在地上,有几人甚至直接打起了呼噜。
再不忍心,谢勋到底还是清点了一下人数。
一百二十八人!
五千人来,只剩下一百二十八人!
“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谢勋搓了搓被冷风打地僵硬的腮帮子。
为了急行军,他们带的干粮极少。他看过干粮袋,就算节省着吃,最多只够三天。敌军几乎是衔着尾巴追击,他们不敢生火,有马肉,也没办法弄熟。再说,这些战马曾今陪着他们出生入死,将士们都舍不得吃。
九天了,东边依旧没有动静,蜀地的援军肯定出事了!
剩下的这一百多人,就算把性命葬送在这里,也拖不了多久。
必须想办法让更多的人活着离开这片战场!
北一镇里。
田慶失声痛哭,“我对不起谢世子!”
八尺高的铁血将军哭地跟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自从鹰信送出去,他就在九泉望眼欲穿地等着从蜀地调来的援军。好不容易熬到第五天,却连一个蜀地将士的影子都没看到。又过了一天,手底下的副将接到一封鹰信。
这个副将在蜀地家族颇有些势力,家里养着信鸽和信鹰。
田大公子在接到田慶鹰信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点兵,又招募了一万多人,才凑够田慶要的人数。出发前往九泉的前一晚,益州都护请田大公子喝酒,说是为田大公子践行。
都护也是掌军的官员,田大公子为了能顺利北上,就去了都护府。一夜未回。翌日一早,益州都护和益州太守带兵将成义侯府给围住了,罪名:私自调兵,意图谋逆!
副将的家人冒大不韪给副将送出这封鹰信。
田慶气地原地暴走。
“侯爷,只怕是京城之人授意的。”
以成义侯在蜀地的威望和地位,益州都护和太守从来只有巴结逢迎的份儿,哪里敢做出带兵围府的事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有更厉害的人撑腰!
田慶倒不担心自己的家人。成义侯府在蜀地威望甚高,有百姓的支持和拥护,府里又有许多侍卫和机关布置,出不了什么大事。
“援军没了,谢世子怎么办?北一镇该怎么办?”田慶急地一口老血冲上来,差点儿厥过去。
“不行,就算没有援军,老子也必须去北一镇。大不了,老子把这条性命赔给谢世子!”
田慶怒吼一声,当即点了剩余能战肯战的蜀地将士,赶往北疆。
得知谢勋等人已经拖住北蛮子长达九天,田慶双目猩红。
九天啊,谢勋手底下的人只怕都死光了吧?
“娘的,老子这就点兵去打戎人,好歹为谢世子减轻些压力!”田慶用力抓扯两下脏污不堪的发髻。
“就算要去。也应该我去。”谢三爷拉住田慶的胳膊,望着城外日渐黑沉下来的天空,轻叹口气,“北疆这块土地上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接下来还会死更多的人。勋儿那边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今晚,最后一批百姓会撤离。那些百姓的安危,就交给侯爷了!”
田慶正要拒绝,想说,“老子来是为打仗的!”却听谢三爷又道,“那些百姓多是谢家军的家眷。他们的父亲、兄弟、儿子,已经没办法跟他们活着离开,请侯爷一定把他们送到安的地方。”
田慶拒绝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谢氏的这对叔侄竟是一个德性!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带着已经被打地只剩下几千人的蜀军来到北疆支援?
“这是天要亡我大云朝啊,非战之罪!”田慶仰天长啸。
夜幕降临时,谢三爷点了一千人从西城门而出。这些人要么是他的亲兵,要么是镇国公府的暗卫。
田慶拍马送行,虎目含泪,“一定要把谢世子救回来!”
那样为国为民的年轻人,不应该英年早逝!
谢三爷只微微颔首,就打马而去。
这一战,他虽布局很久,却也不一定能成功。
拖地太久了,勋儿那边只怕人马剩不了几个……
“世子爷,敌人又追上来了!”九碗勒住马缰,拔剑横在身前,“属下带人垫后。”
“不。”谢勋长吁一声,停下来。
“这次,我们分兵而行。”
谢勋手指向南的戈壁之地,“一碗,九碗,你们带人弃马而行。风沙大,很快就能将你们的足印湮灭。”
一碗皱眉问,“您呢?”
“我继续西行。”谢勋在羊皮地图上点了点,“再往西不远,就是阳山,适合设伏。”
“不行!”一碗和九碗异口同声。
“属下请求西行设伏!”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谢勋却摇头,“戎人要抓的是本世子。你们起不到诱敌的作用,反而白白送了性命。”
一碗和九碗还要提出反对意见,被谢勋一个厉眼瞪过去。他当元帅这些日子以来,眼神练就的颇具将帅的威严。
“不准再跟本世子争。本世子是统帅,你们听令行事就是。谁要是敢忤逆,军法从事!”
“本小姐不是你手底下的兵,本小姐不用听你命令。”司文静右手叉腰走出队列,“本小姐跟你从西边走,杀北蛮子!”
“不行!”谢勋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生死存亡,容不得你胡闹。别再跟本世子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敌人就要追上来了,本世子没时间跟你瞎耗。你要真讲义气,就给本世子活着返回九泉,去洛阳,把那些害死本世子的混蛋,都给本世子杀了!”
司文静银牙狠狠地磨了磨,两眼充血,“好,本小姐答应你。回洛阳,杀光那些混蛋,为你报仇!”
这妞,温言软语劝不住,只有仇恨才能让其放弃一起送死。就像余妙那个倔妞。他最终没让其跟着上战场,而是在北六镇时,将其打晕,安置在一户农家。
那倔妞醒来,发现他已经离开,应该会大发脾气吧?
生气发火,总好过丢了性命。她还那么年轻,有大好的人生,没必要陪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