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你带人去把后门给本官看住,今天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
清溪县南城有一家占地极大的宅院,主人名叫赵青田,如果要在清溪列一个士绅排行榜,赵家能位列第五。
赵家宅院中甚至有一片人工修建的水池,旁边是惠民药馆,这本是荒政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眼下却在这灾荒之年没有体现出多少用处。
究其原因,朝廷的惠民药局已经成了赵家的私物。
“大人,这么做会不会太冲动了?”
这些年来,王云超几时见过这等阵仗,看陈逢的架势,这是要抄家啊。
杨奉也有些犹豫,凑到陈逢耳边说道:“大人,这赵家经营的药铺跟黄主簿好像是有关系的。”
“我能不知道?”
陈逢不是像杨奉这般猜测,他还能百分百确定黄安辅和赵家有关系,“这些有明年我们县尊大人的考核重要吗?”
既然这样说的话,那就是得了县令的准许呗。
这话周围的衙役那里能听不明白。
“是,小的这就过去,”
杨奉不再害怕,“大人放心,今天就是一只苍蝇他也飞不出去。”
陈逢当然没有同李知风商量过,也不可能与之提前商量。
“行,老王你跟我进去,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
赵府府门口,十余名家丁早已经汇聚在此,同时他们也派人去通知了。
“都给老子让开,”
铿锵一声,陈逢直接从一名衙役腰间拔出一口长刀,“难不成你们还想和朝廷命官动手?”
众衙役很是错愕。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县尉大人是举人出身,现在说起话来怎么像个糙汉子?
比起他们,更加害怕的是站在府门前的护院家丁。
肉眼可见的汗水从他们额头流淌下来,手中握着的刀也在颤抖。
他们生活在清溪几十年,何曾见过这种不讲道理的官员。
为首的护院壮着胆子,说道:“陈县尉,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官的就能不讲道理闯人民宅吗?”
“本官倒是可以告诉你,”
寒冷的语气像是来自深冬,“不过前提是,你能承担责任吗?”
“这...”壮汉被吓得一哆嗦。
“不让是吧,”
陈逢丢了手中佩刀,转身坐进轿子中,淡若清风,“王班头,破门。”
话音落下。
数十名衙役纷纷抽出利刃,向前逼近。
见此阵仗。
一群护院再不敢拦路,他们是来此看家护院混口饭吃,要他们跟当官的对着干,一不小心人头不保,还有可能牵连家人。
“起轿,进院,”陈逢挥挥手。
可是进院后,陈逢也不往里走,就带着人停在大门后。
很快,陈逢便见赵青田带着自己几个儿子及家奴赶到,“姓陈的,你想干什么?”
“别这样,小心气急攻心。”
陈逢示意落轿,左右看了看赵家恢弘气派的宅院,脸色风轻云淡,“昨天县尊大人所说之事,赵员外考虑怎么样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赵青田拂袖,大怒,“陈子时,你以权谋私,私闯民宅,今日之辱,来日必还。”
“好一个来日必还,我可以等着,”
陈逢抓着王云超起身,旋即用拐杖指向赵府大门,笑道:“你们赵家果真气派,这道大门就是我们大老爷都不敢建,难道赵员外还是五品以上的大员,”
“如果真是这样,那下官可要给您老行礼道歉了。”
房屋违制,这要是真较真,那可就有的说了,更何况赵青田还是个商人。
违制之罪,轻者罚杖刑,拆毁违制建筑,严重者甚至会被砍头。
因此,赵青田听见陈逢这句话,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自己这座宅子,若真细查起来,至少也有上百处违制。
可是话又说话来,现在有钱的人谁宅子不违制,凭什么抓着他不放?
“陈逢,你别抓着鸡毛就当令箭,”
赵青田心里虽慌,可还是表现得很硬气,“你出去问问,现在那家大门不这么建,凭什么说我违制。”
“那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不应该这么建,还是选择了这么建,”
在搀扶下陈逢走向大门,“赵员外,你这座府门从台阶的数量、宽度,再到门宽、门高乃至门钉都是违制,依律,本官必须拆除,然后带你回县衙,”
“另外,本官很佩服赵员外的勇气,你这房顶造型是硬山顶式吧,这可是王府才能用的,这都敢建,佩服佩服。”
王府才能建的出现在这里?
“爹,这真的是王府才能建的?”赵青田还强撑着,不过他儿子心态没那么好。
直接扯着自己老爹的袖子,颤声道:“爹,要不我们就给他钱吧,被抓进去就完了。”
“完什么完,”
赵青田一把将自己儿子甩开,谁知他已经被吓软,直接摊在地上,“老子县里有人,岂会怕他。”
“衙门有人好厉害,”
陡然间,一道寒光闪过,陈逢拔刀直接落在府门上,寒声道:“那你知不知道本官恩师乃当今广阳知府,曾经的朔北巡抚,你觉得是你的后台更强,还是本官的后台更强呢?”
这一刀。
直接吓得赵青田脸色苍白,甚至周围的衙役都被陈逢吓到吞咽口水。
平日里他们都觉得陈逢待人温和,那里见过这等场面。
正当此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充满埋怨的声音。
“大哥,你真不讲义气,干大事都不叫我,”
苏克之气喘吁吁。
依旧心惊肉跳的赵青田不解,心想苏克之怎么喊陈逢大哥,“苏公子,你怎么来了?”
苏克之取出一块枣糕,说道:“我爹让我来告诉我大哥,他愿意拿出一万两银子支持县衙,噫?赵伯父,你不捐吗?”
……
县衙。
黄安辅急匆匆的跑进二堂,然后气冲冲的坐下,也不说话。
上头的李知风感到莫名其妙,问道:“黄主簿,发生什么事了?”
黄安辅这才冷冷说道:“我的县尊大老爷,您究竟知不知道陈子时都干了些什么?”
“你是说陈县尉啊?”
李知风其实心情还算可以,因为他刚得到消息,清溪的首富苏金宝已经带头捐钱了。
这么一想,有了钱粮不但能平息灾患,以后通了河道,那就是自己政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要说这陈子时,还真有两把刷子,才一天时间,他就让苏员外捐了不少银子,真不错啊。”
“这叫不错?”
黄安辅豁然起身,说道:“赵家都被他拆了,还在这里不错。”
“拆了赵家?!”
“哼,他不止拆了赵家,还拆了周家,另外七八家颇有钱财的也都被他带人拆了。”
李知风瞪大了眼睛,气息已经彻底紊乱,“说,他干了什么?”
黄安辅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