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你居然会救下他们。”
宁凡根据司空坠月留下的空间标记,搜寻那尊外神雕像的途中,婵红衣空灵却略显怪异的声音,于识海响起。
“小婵同学,你错了。”
宁凡一边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行的道路,一边淡淡回应道:“我救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是我最后的…”
“人性。”
“最后的人性…”反复咀嚼着这句颇具深意的话,婵红衣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小凡,你好像背负了…”
“小婵啊。”宁凡打断了婵红衣想说的内容,顾自讲道:“等我把底下这尊大佛送走,就把身体交还给你。”
“之后两天,可能会有很多人过来投奔我们,这些人你全权交给曹子矜处理,她会安排妥当,你不要过问。”
“除非碰到刺头闹事。”
“你出来简单露个面,威慑一下,镇个场就好。”
“切记一点…”
说到这。
宁凡的神情,挂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连带着语气也高昂了几分,一字一顿,讲道:“不许,跟他们交流!”
对于曹子矜统筹全局的能力,宁凡一百个放心:不管来投诚的人有多桀骜不驯,只要婵红衣不圣母,那就是…
天胡的局!
…
结束谈话,宁凡已步入地下宫殿深处。
这时。
四周忽如鬼魅般安静。
两道浓烟,夹道相迎。
接着,无名的泼墨状白雾,将整座宫殿笼罩:宫殿的墙壁上,攀上一条条,似触手又似鬼影的不可名状生物。
它们一左一右,缓缓朝宁凡逼近。
并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呓语,宛如某尊或数尊星空古神的呢喃,无孔不入地钻入宁凡耳畔,侵扰着他的神智:
“礼赞愚者。”
“赞美死亡。”
“伟大的主宰,神明的源头,混沌的古神,痴愚的主父,祂赐下黑暗与无名,盲目与毁灭,不可思不可议…”
伴随着一道道诡异而又轻灵的旋律,一缕缕浓稠到宛如沥青的液体,从四面八方的墙沿上渗出,滴落在地上…
那是比群魔乱舞、百鬼夜行更加诡异骇人的画面。
强烈的色调,极端的情感,出其不意的先动后静,狭小.逼仄的地下空间,造就了令人震撼的心理和视觉冲击。
配上悠扬、悲鸣、低沉、嘶哑、亢长的神秘乐章,仿佛来自古老宇宙尽头的愚者演唱团,在指引他们的信徒…
拥抱毁灭!
叫闻者既不寒而栗。
却又难以抑制地,被那凄凉、诡异且致命的画面所吸引,沉浸在一种似是而非、惊悚、兴奋、迷离的幻境中。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尚未涉足白雾,甚至于刻意地去规避祂,宁凡都能感受到其内散发出的,不可言的气息…
他知道叶怀民供奉的外神,是谁了:
象征着盲目痴愚之神、原初混沌之核、魔神之首、万物之主、全能宇宙各种意义上的永恒主宰——阿撒托斯!
除了祂。
任何外神,都不可能,也不敢,更不配有这样的…
排场!
…
宁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体内的心魔魔气,亦是不由自主地,悉数沸腾了起来,呈众星拱月之势,环绕周身。
尽管面对全能宇宙的最暗面,这点负面情绪无异于杯水车薪,但好歹能给孤立无援的宁凡,带来些许安全感…
聊胜于无吧。
做完一切,宁凡抓紧白骨伞剑,开始朝白雾挪去。
说实话。
这团无名之雾给他的压力,并不比阿萨托斯要小。
他记得格外清晰:这团不可思议的无名之雾,同样也是尊外神,整体实力虽然不如阿撒托斯,但吞噬一个他…
易如反掌!
所以,他都做好了情况不对,转头就跑的准备:连压箱底用的白骨九转丹,都被他给取了出来,抵在了嘴边。
称其为如临大敌,亦丝毫不为过。
然而。
下一秒,发生的一幕,却出乎宁凡的意料之外:
当他的身子,触碰到白雾的那一刻,那一团团诡异骇人的白雾,竟如同人类规避蛇蝎一般…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往里走一步,白雾就往后退一步;他抬起手,白雾就自动朝两侧分开;乃至他都穿过了雾地,身后的白雾…
仍旧未曾聚拢!
记得仙剑三海底城通道被打开的场景吧?
此刻的诡异白雾,跟那幅画面一模一样。
就…
离谱!
直接给宁凡整不会了。
…
“这是…怎么回事?”
宁凡正百撕不得其姐。
不远处的阴影中,兀然传出一道缥缈虚无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老…朋友??
喊谁?
我吗?
宁凡能确定,声音的主人就是他此行的目标,混沌主宰阿撒托斯,可他有点不确定,阿撒托斯是不是在跟他…
说话。
是的呀。
自己压根不认识他呀,哪怕把前世一块算上,两人也不过只有区区一面之缘…这声老朋友,是从何喊起的啊?
“老朋友,来,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等宁凡缓过神,祂的声音再次响起:“自从上次陷入长眠,你我已有万年未见,我都快忘记你的模样了。”
祂在催促宁凡迈入阴影。
宁凡踌躇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尊敬的主宰,您是在…跟我说话?”
“来啊。”
“上前,别怕,老朋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祂不曾理会宁凡的困扰,依然我行我素,招呼着宁凡上前。
实际上。
作为盲目与痴愚之神,阿萨托斯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混乱的形态,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更别提帮宁凡答疑解惑了。
见状。
宁凡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径直走进阴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这位伟大的外神主宰面前,任何算计,都是毫无用处的,他能做的,只有顺从。
亦如前面他对白玉娇夫妇说过的话:
弱者,是没有掌控自己人生与言行的权利的,他们能活下去,靠的是至强者的垂怜与恩赐,理应…礼赞无上。
而现在的宁凡,就是这个弱者。
…
阴影深处。
原本毫无规则可言的外神雕像,此时却化成了一个形体:从轮廓上看,像一个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袍里。
脸上笼罩着一层隔绝一切的雾。
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点缀着一缕幽深的火,忽明忽暗地闪烁跃动着,散发着无垠且浩渺的威压,叫人心悸。
“人?两个人?”
待瞥见宁凡真容,雕像露出了人性化的不解,问道:
“你变成了人?而且…和另一个人共用身体?”
关于《我重生成圣母校花后被外神主宰看穿了》这件事,宁凡并不觉意外:世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人、事、物…
能瞒得过伟大主宰的法眼:那一对深不见底、深不可测的眼睛,足以洞穿系数虚妄,窥得本质,直指本心。
同理。
在祂的面前。
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隐瞒或欺骗,皆不可取。
否则。
它都将成为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触怒一尊…神!
于是乎。
宁凡如实答道:
“尊敬的阿撒托斯阁下,实不相瞒,我是一个重生者,由于重生的过程出现了些意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重生。
对普通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件犹如天方夜谭的稀罕怪事。
可对全知全能的伟大主宰来说,这事比吃饭喝水还要稀松平常。
因为祂本身就是一位游离于时光与空间之外的恐怖存在。
所有世间已知的法则与约束,都是无法在祂的身上留下痕迹的。
换种更直白些的说法:祂的意志,才是宇宙法则的主人。
诸天万界,一切你能想象出的法则,皆只是为了服务祂而存在。
你见过哪个仆人,敢擅自干涉尊贵的主人私生活的?
…
“原来如此。”
果不其然。
听完宁凡的回答,祂毫无情绪波动。
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刚才的问话,仅是走个流程,或者说,是在试探老友,是否一如既往的忠诚一样。
顺便还在得到肯定的,自己想要得到的结论之后。
很是自然而然地,顺势给出了老友重逢的见面礼:
“老朋友,你应该忘记很多事了吧?那么,需要我出手,为你抹去身体里那道,碍眼且弱小的人类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