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为什么?”陆忞抬头问道,声音软糯。
她知道他的意思,否则刚才也不会喊得那么大声。只是前身人小,她得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毕竟前身那颗小脑袋除了吃的还能想到什么?
八岁的人设不好立,但她没办法。
见她那软萌的模样,陆子期心痒地想要抬手去摸摸她的脑袋,但是两只手都不得空,只得放弃,道:
“有的事情你还小,不懂。哥哥只得告诉你,有时候,舍去部分利益能换来一阵的安稳这是值得的,知道吗。”
陆忞佯装疑惑,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懵懂地点了点头:“……哦。”
见状,陆子期笑得无奈,那模样,显然是没听懂。
“二哥,我们以后就是奴隶了吗?”
“……嗯。”
提及这个,陆子期沉默了,他心里更是涌起一阵哀伤。
奴隶不能从商、从文、从军、从政,一辈子就只能这样钉死,永永远远屈于人下,真正的做牛做马,只是想想他就很难受。
察觉到他身上那哀伤的气息,陆忞眉梢一挑,虽然她也不喜欢奴籍,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去改变,是以她完全不慌。
但显然她家里人可不这样认为,就比如她身旁的二哥,这都开始惆怅起来了。
于是,她扯了扯他衣袖,在他看过来时,笑道:“二哥不必担心,等我长大了会给我们去掉奴籍的。”
陆子期笑着摇头:“这奴籍哪有那么容易能去掉呢,二哥只希望,咱们一家不会被分开就好。”
“还要分开吗?”
“嗯。到了流放地,会有不同辖区的总兵前来收人,被选中的就得跟他们走,没被选中的,就要听从分配,让去哪个兵辖村,就去哪个兵辖村。”
“那咱们一家是不是要被分开?”
“很有可能。好了,不说这些了,”止住了话语,他分出两个萝卜递给她,“你拿着这两个萝卜去爹那儿,哥哥把这些拿去给官爷。”
还沉浸在要分开的这事中没回过神来的陆忞被塞了两颗萝卜,人有些懵,呆呆地点了点头:“哦,”下一秒反应过来后大喊:“二哥,留个鸡蛋给崽崽!”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反正对方是头也不回去走向了为首官差。
陆忞自己抱着萝卜回到了自家人所在的地方。
陆文亦看到她怀里的萝卜,不禁有些愣:“兜兜,你哪儿来的萝卜?”
“那边啊。”
回手一指来时的方向,却发现陆寻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回走,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枝,东一下西一下地甩在那些灌木丛上,显然是在发泄些什么。
这家伙,还在气闷鸡蛋没了的事呢!
柳氏也瞧见了,一边哄崽崽陆启,一边问:“他在做什么?你跟你二哥可是骂他了?”
“没有。”陆忞摇头,然后走到陆老爷子身边坐下,“我找到来几个野鸡蛋,二哥拿去给官差了,他不乐意。”
告状不好,但是她八岁这个年纪正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柳氏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他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不对,你二哥拿去给官差了?那我们可怎么办?”
这语气,听得陆忞眉梢一皱,正准备怼她两句,一边的陆文亦却开口了,语气带着些许不满,“柳娘,你见识少我不怪你,但是孩子们做事你别说话,更别拖后腿。”
“什么,三郎,这话你可真会说。”柳氏翻了个大白眼,又气又急的低吼道:“我说这些不也是为了他们好,瞧你这意思。”
一听她略带哽咽的语气,陆文亦顿时一阵懊恼,“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孩子们都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二郎本来今年都可以下场的,他聪明着呢。你别闹了。”
他都这么说了,柳氏自然不在说话了,只是转身到一边,背对着他们,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唸些什么。
陆忞却是皱起了眉梢,这娘,似乎有点儿贪便宜,也有点儿小气,目光更是短浅。
诶,真希望如她那便宜老爹说的,以后别拖他们的后腿就好了。
陆寻和陆子期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对劲,前者眼尖的没有说话,躲在陆忞身边当吉祥物。
后者目光落到陆忞身上,见她朝柳氏努了努嘴,便知道了原因。
眉头顿时皱起,但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换个方向,问陆文亦,道:“爹,鸡蛋官爷给我们留了一个,我们得找东西煮来喂五弟。”
流放的犯人除了身上的囚衣枷锁和水囊,可是什么都没有的。想要煮鸡蛋,还得另想办法。
陆文亦抬眸看了看乖巧的陆启,而后道:“再拿一根萝卜过去吧,向官差借他们的锅一用。顺便把这个萝卜一起煮开,咱喝点儿汤就好。”
“好。”陆子期二话不说,拿起东西就走。
他这一走,柳氏眼睛顿时红了,声音哽咽起来:“这东西本来就没多少,再拿过去,咱们还要不要吃。”
陆文亦顿感头大,十分无奈的哄道:“之前没有吃的,我们不也过来了?”
这话噎得柳氏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气闷的哼了一声,转头不在理会众人。
“娘又生气了。”陆寻悄悄咪咪的给陆忞说道。
陆忞没有理他,只是安静的坐着。
风从耳际划过,游走于树梢,浪潮声阵阵响起。这时,热气微散,发际掠来淡淡的微凉,陆子期端着一个破碗和一锅汤过来了。
众人被锅里的清香勾引得直咽唾沫。
“这碗是煮给阿启的。”陆子期率先将破碗递给柳氏,而后拿了几个油纸袋开始装汤:“这是官差拿的,将就些用吧。”
“将就吧,有总比没有的好。”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陆子期递过来的袋子,里面装满了萝卜汤,还有几块萝卜。
“这么多天,总算是吃上一顿像样的了。”陆杨氏也开口附和。
陆文亦也是感慨不已,“子期,看下还剩不,剩的话给你堂哥拿点儿过去,你堂嫂还怀着身孕呢。”
陆子期点了点头:“我知道。”
角落里,陆忞看了一眼油纸袋里的汤,什么都没说,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那为首的官差拿出了刀,在不远处的空地练了起来。
陆忞的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嗡~
随着他的起势,拔刀的一刹,一道破风声响起,白色的气流猛然滑下,仿佛切开了空气,见之好似听见刀剑争鸣的声音。
滑——
脚步一动,拉开了下盘,抹刀挥击,带着无法匹敌的凶猛。
劈砍之间,处处封杀敌人的气机。
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低声叫好,毕竟这般武力,平时难以得见。
然而,陆忞却是皱起了眉头。此人刀式大开大合,走的又是刚猛的路子,按理来说是十分契合他的。
但她发现,这人气息不对。
“过于浮躁了。”轻语一声,她吃下一块萝卜,就在对方横劈时,开口:“气走惊门,过二脉。”
王朝动作一顿,瞳孔骤缩如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