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为何放他们离去。」江凝雪瞧向唐九,冷冽目中不满已压抑不住。
唐九依旧是那副洒脱之状,倚在树干之上仰首灌酒入喉,目光却瞥向一旁烟袋锅二人。
于烈自从淳于复口中听出些许端倪,也知晓面前头戴斗笠之人,乃南唐中人,当年南唐与齐云划赢江为界,这么多年来,两国未动干戈,不过于烈手中军刀依旧未松,暗暗戒备。
烟袋锅随尺千刃在江湖上刀口舔血多年,敏锐察觉唐九目光有变,稍稍思忖,就知此人有话要与江姑娘说,偏偏于烈却是一副耿直性子,持刀在旁,大有一副探得究竟的架势...心中暗忖,这斗笠客武境之高,万一惹恼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定下心思,烟袋锅忙从腰间抽出烟袋,上前揽住耿直将军的肩头开口:「于兄,此处穿林风起,适才潜水入凹谷,火折尽湿,借你火折一用,随我寻一处,帮我稍遮住风...」
于烈哪似烟袋锅一般圆滑,一心只想弄清楚这南唐之人,一路北上到雁北之地到底有何居心,更何况木兄弟还下落不明,梗着脖子不解道:「你那火折湿了,烟袋不也湿了?眼下木兄弟还未找到,某哪有心思...」
话音未落,就被烟袋锅强行揽住肩膀,打断了开口:「于兄,且随我来...」
「你...」于烈拗他不过,被烟袋锅强行拖着,暂离凹谷崖边,直往林中而去
。
见两人识趣离开,唐九这才从所倚树干上起身,望着江凝雪狼狈模样,蹙眉开口:「为这么个小子,值得吗?先前那何家堡中,我已出手相助,又以唐剑莲花相赠,也算为你还了人情,再说我唐之男儿,胜他者亦有,难不成你真愿自降身份...」
「为何放那两人离开?」江凝雪并未接下唐九之问,冷冽目中满是执着。
宗师虽强,可却仍要畏惧权力,许是见江凝雪目中隐怒,唐九自知僭越,撩袍便跪。
江凝雪虽性子冷淡,可也通晓人情,见到唐九欲跪,亦是收敛性子,忙上前扶住唐九下跪身形,冷声之中带着几分歉意:「九...九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唐九目光中透出些许怜惜,起身叹气道:「我知殿...你没其他意思,也知你的性子,但...他已知错了,不过他可是...你总不能让他开口道歉不是...不过这都不是我此行目的,急着寻你,是因你那兄长,已然入齐。」
「什么?」江凝雪听到兄长入齐云,冷冽眸中竟升起关切、慌乱之色,迟滞片刻,继续问道。
「他...他的病怎能长途跋涉?」
唐九向来洒脱面上,此刻也显担忧之色,低声开口:「若非如此,我又怎敢催促于你,想来也是,入齐云实属无奈之举,他的病,寻常大夫已无法医治,只有入镜花水月阁中一探,或能寻得一线生机
...此来也是他的意思,你当以大局为重,先去望离山庄与他一见才是...」
「可...他...」终是知晓唐九为何而来,但木一下落不明,自己怎能就此离去,可兄长的病,她亦心知肚明,江凝雪陷入两难。
唐九自是看穿了江凝雪的女儿心思,正色开口:「儿女之情非是有错,但你要知道,如若他的病医不好...你肩上的,是何担子?这也是我为何要放走那两人的缘由,有时人力虽可暂逆天意,却始终斗不过命数,更何况...齐云、北晋二虎相争,才是我主愿意看到的。」
见面前女子仍未在犹豫,唐九宽袖微抖,一枚唐剑莲花现于掌心:「我知你忧心那小子,唐剑莲花有同感应,当日他离开何家堡时,我曾赠他唐剑莲花傍身,至此时,他尚未施展,那就意味着他还不曾遇到生死之择。更何况..
.那小子也不简单,你要以...」
「九叔!」不待唐九劝阻之言说完,江凝雪开口打断,冷眸闪动片刻,终是闭目决意,拿定了心思。
「我知道该做什么了,我会随九叔去见兄长...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九叔做件事。」
江凝雪执拗性子,唐九心知肚明,见自己劝阻之言生效,心中大石总算落地,重现洒脱神色道:「何事?」
「位卑未忘忧国,我想帮他。」
唐九似早已猜到江凝雪的心思:「你可放心,我一路北
上而来,此间诸事,我已尽知,晋军已退,雁北已安。」
听闻此言,江凝雪心中稍安,抬眸环顾,想要望见那青衫之影,可回应自己的却只余漫山枯林,目光流转至远,这才瞧见烟袋锅两人身影与那若隐若现的烟袋火光。
「九叔,我还有一请。」江凝雪收回目光,语气仍冷,但却已显疲怠。
「那齐云将军,我们离开时可护他安然回城,但那人...」唐九望向那忽明忽暗的烟袋火光,似有犹豫。
「尺信大哥...是与他同行之人,我不能将他弃于西隆山中。」江凝雪已定下心思要带烟袋锅一同离开。
少年下落不明,不过唐九既说少年无事,江凝雪心中亦是稍安,正如唐九所言,比起少年,自己肩上的,却更沉重,权衡再三,只得依唐九之言而行。
瞧见江凝雪神色,便知若不了解这她心底之事,即便应下自己南下之请,恐也难专心,于是定下主意应道:「唐九领命!」
目光再转,江凝雪侧目望向一旁凹谷,水面平静,无波如镜,正将夜色尽纳入其中,玄青夜空,正如少年青衫,月坠于水,光晕散入其中,宛若少年手中散发月芒的长剑...
「你到底去了哪?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一同入慕容谷...可我眼下不得不离开...不知你会不会原谅我。」
轻移莲步,至凹谷水畔,如镜水面倒映出一张冷艳俏面,尽管青丝稍乱
,却依旧遮不住世间绝色...
冷眸相思凝,西隆山中风声吟...
殊不知,此时的少年正于凹谷之下水道之中,陷入困局。
顾萧与慕容妩二人,带着忐忑,行于水道之中,直至行出盏茶功夫,却觉这水道之中忽暗,行之渐深,本也没什么,但水道之中光线忽暗却让行在前的顾萧心生戒备,回首望去。
这一望让少年双眸骤缩,身后入口,不知在何时已然消失,此刻二人身后,只余下水道之中分流开来的孤瀑之水。
慕容妩衬着少年手中火折昏暗火光,瞧见了少年微变面色,回首望去,不由花容色变,忙欲转身,潜入身后水中去寻入口,却被少年伸手拦下。
「姑娘不觉蹊跷吗?咱们的入口无故消失,但这水道中之流水却依旧流动,既不见入口,这些水又流向往了何处?」
经少年一言,慕容妩顿觉有理,急忙道:「那眼下,咱们却该如何?」
少年抽回目光,喃喃道:「没了退路,眼下唯有前行,设法入了慕容谷,方是上策。」
深以为然,慕容妩迎上少年目光,正欲开口一瞬,余光微瞥至少年身后,登时媚目骤缩。
「小心!」
为止之途,少年本就强打精神,提起十二分戒备,在瞧见慕容妩面色骤变一瞬,同时感知身后危险气息临近,星眸疾扫,断月剑光已现,回身同时,横剑当胸,一股澎湃之力顿传入断月剑身...
本就受伤
不轻,这股大力袭向少年,逼迫他顿足抵挡,却不料水道之中湿滑,足下打滑让少年整个人被大力推出。
万幸慕容妩就在少年身后,见有异状,忙出掌运内力,抵住少年后背,以内力相助,方才止住他被击退之势,趁机抬头,越过少年肩头,向前望去。
少年身前,一道身影阻拦两人前行步伐,但不同于先前所遇敌人也好、追兵也罢,这道身影竟在少年手中火折微弱火光映衬之下闪烁着粼粼微光。
「这...这是...」惊慌之下,慕容妩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所见。
身前少年亦是神情凝重,星眸之中映出的,竟是一「水人」,拱成甬道的水流应是在二人回首探查身后入口之时,延展而下,积水成形。
凝目一瞧,终是发现适才袭向自己的,正是拦路在前的「水人」,看似人形手臂之中,延展而出,宛若刀状,想来适才击在断月之上的,正是它手中「兵刃」,随自己身形在慕容妩相助下止住,前方「水人」也止住相攻之势,立于幽暗水道之中。
瞧出些许端倪的顾萧,想要趁它未再相攻,趁机瞧清它身后水道,岂料在稍抬手中火折之时,变故突生。
本已凝立不动的「水人」,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当火光抬起一瞬,身形已动,手中「兵刃」直刺而来。
这一动,水道流水似也有所感应,在少年惊诧目光中,本应散开分流
的孤瀑之水,竟涌入「水人」后背,令其声势再涨几分...
水道狭窄,顾萧无法施展踏雪七寻,面对此势,只得咬牙运功,手中断月微弱剑光登时大振,迎上水人兵刃。
断月如凝火折光芒,闪烁水道之中,与粼粼水光相融,慕容妩只觉眼前火光、水光交错一闪,方才瞧清少年抓住错身时机,侧首避开一刺,手中青锋斜上递出,正中「水人」胸膛,手腕微拧,剑锋随之一转,真气随剑锋涌入「水人」躯体。
「嘭——」轻微爆裂声后,「水人」重化孤瀑之水,四溅开来。
虽是破开水人,但四溅水花,也将顾萧手中火折熄灭,前方一片黑暗,顾萧不敢大意,只得后跃,直至感知到身后慕容妩紧张急促呼吸之声,方止住身形。
「它到底是什么?」慕容妩颤抖开口,尤是水道之中再无光线,唯有「哗哗」流水之声,让人更觉慌乱。
顾萧哭笑不得:「姑娘,你才是慕容谷中之人,若你不知,我又从何知晓,不过既已破开这东西,咱们当速速离...」
话音未落,少年却似感应到了什么,收声一霎,手中长剑疾搅,在身前布下层层剑网。
「叮叮叮——」
黑暗之中,目不可视,但断月剑刃之上,却亮起阵阵火光。
熟息之后,火光一消,水道再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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