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路长,长若书卷。
这书卷绘的是人的一生,自然很长。可人的一生之路在这须弥古道之上,却显得不再是那么的漫长。
而这古路似乎与登仙之路相比,似乎也就不再那么的长了起来。
苏墨走过疑净台,朝着山巅缓慢的走着。
那一头的白发飘飘,映在这枯红的须弥山中,显得十分的缥缈。
不知走了多久,又似乎走了很久。
须弥山中没有日月交替,有的只是须弥山自身的圣光。
“我们走了多久了?”苍生笔有些倦乏的开口问道。
此地没有修为,也无天地灵力的补充,让它感到十分的疲惫。
苏墨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高不见顶的须弥山,“不知。”
“好像快两个月了吧。”苍生笔又说。
苏墨依旧还是摇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山巅走去。
是啊,好像是两个月了。
从山脚到疑净台走了一个月,走过疑净台之后又走了一个月
只是须弥山无日月之分,让他也分不清楚。
若是五座净台均匀的在登山之路上,也许很快就能看到下一座净台了。
“你没有疑吗?”
苏墨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自己束发之上的苍生笔问道。
苍生笔晃了晃,“我就是一支笔,哪来的五毒?”
“是吗?无趣。”苏墨笑了笑。
苍生笔哑然,横在苏墨的束发之上陷入了沉默。
苏墨转头看了看已经高耸入云的盘山古路,往上掂了掂后背的慧空,继续朝上走去。
脚步很沉,一步一印。
似乎背上的慧空愈发的沉重了起来
又不知走了多久,苍生笔忽然开口,“到了!”
苏墨抬头看去。
果然,又一座净台。
这座净台与那疑净台不同,这座净台并非平如镜面,而是一块巨大的平石。
平石的两畔立着无数面的悬空镜,照着净台中间的古路。
“这是慢净台。”苍生笔幽幽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凝滞。
苏墨看着那座慢净台,缓缓的点了点头。
“慢净台,照人一生之傲慢。”
凉风吹过净台,净台之上的落叶洋洋洒洒,却无半分异常。
也是落叶哪来的傲慢。
苏墨背着慧空金身,走上了慢净台
慢净台两畔的无数悬空镜涌现出金光,照在了苏墨的身上。
只是似乎一切如常,并未照出任何的慢念来。
苏墨微微一愣
“我没有傲慢吗?”苏墨喃喃自语。
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
苏墨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朝着慢净台的后面的山路走去。
忽然,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墨恍惚的回过了头,却见自己的身后那两畔的无数悬空镜中映满了人。
那些镜中之人,各有所态。
似乎有万千之人
“这是什么?”苏墨张着嘴,茫然的低语。
他并不认识这些镜中之人
“这是我的傲慢。”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苏墨束发之上传来,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一些痛苦。
苏墨一怔。
苍生笔看着那些镜中之人,久久未语。
凉风吹过,苍生笔似陷入了回忆之中,悠悠开口。
“你可知我为何名为苍生笔?”苍生笔开口问苏墨。
苏墨摇了摇头,他不知,也从未问过。
苍生笔声音低迷,似飘荡着无限远的长河之上,“当年我和老家伙一起之时,遇到了老家伙的一个生死危机。”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生死危机,若是他不去,则不会有危机。”
“可是那个危机之中,事关万千人的性命。”
“老家伙义无反顾的想要去说是为了苍生。”
苍生笔缓缓的诉说着,像是在揭开它心中最为原始的痛苦。
苏墨安静的听着,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苍生笔讲自己的过往
“苍生笔这个名字是老家伙给我取的,意图让我了解苍生。”
“说来可笑,我虽名为苍生笔,可却在心底瞧不起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就是笔爷的傲慢”
苏墨深深一叹,似乎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往事。
“后来呢?”
苍生笔晃了晃,“走吧,边走,我边说。”
苏墨点了点头,朝着悠远的满净台之后的路走去。
慢净台也是一条路,这条路很长,伴着苍生笔悠远的话语,回荡在这须弥山上,久久不散
“我因为心底里瞧不上苍生,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止老家伙去送死。”
“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老家伙重要。”苍生笔待在苏墨的束发之上,缓缓的说着。
似乎被困在那回忆之中出不来
“于是,老家伙带我下了凡尘,感悟苍生之乐。”
“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个名字之上的压力”
“后来,我同意了老家伙的想法,陪着他一起去入那个局中。”
“我身为老家伙的本命之物,他死,我也会死。”
“不论如何,我都愿意陪他一起去死”
“只是可惜,他却不愿意我陪着他一起去!”
“他借逆天之术,强行将我从他的本命之中剥离了出来,让我不再是他的本命之物。”
“即便如此,我依旧想要陪他去入局,可他为了阻止我,将我封印在一间破庙之中。”81????
“他抛下了我独自去送死。”
说到这里,苍生笔的话语似乎有些哽咽,也似乎有些难以再说下去了。
苏墨叹了一口气,“可以了。”
“让我说完”苍生笔晃了晃,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我若无法直面此事,这慢净台,咱们过不去。”
苏墨恍惚的点了点头,他们的面前拦着一个台阶。
那台阶看似很平,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
“我在破庙之中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一方天地,被化为禁地,他也再未回来”
“自那时起,我就知道,老家伙再也回不来了。”
“我笔爷,也在那时成为了丧家之犬!”
“这就是我曾经的‘慢’”
苍生笔笑了笑,“这一面面镜中,皆是曾经的我也只是曾经的我。”
嗡!
无数的悬空镜一闪,镜中之画消散无踪,浮现出了身在镜中的白衣和苍生笔。
还有白衣后背的那位老僧
苏墨默然,跨出了慢净台!
人生如书,是书中人,亦是写书人。
人生亦如镜,是照镜人,也是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