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沙尘席卷这座县城。
而在这座县城上,能看到的,除了黝黑的印记外,大多的,也就只是一些战火留下的痕迹了,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卒们。
姑且算他们是士卒。
因为这些人身穿的皮甲?不,那在严格意义上来讲的话,已经并不能算得上是皮甲了,因为那玩意能够起到的用处实在是有些可怜。
说是粗布都差不多,即便是天气已经渐渐的寒冷了下来,可是这些人身上穿的这些衣服,却始终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保暖的用处。
除此之外,这些士卒们手中拿着的兵刃也是参差不齐。
有些人拿的不过是一些生锈卷刃的佩剑和长刀,而有些人手中握着的,甚至只能够算得上是一些用来耕锄的农具。
面黄肌瘦的脸颊以及瘦弱的身形,这些无不都在充分的说明着,这些士卒不过就是一些临时拿起了所谓兵器的可怜人罢了。
寒风吹过,这些士卒都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哆嗦的,即便是放眼这整个城墙上,也是没有任何能够取到取暖作用的东西。
火堆?火把?
统统都是没有,这些东西以及这些玩意,什么都是没有,能够给这些士卒起到保暖用处的,除了他们身上那件只能做到遮体的破布之外,再无其它了。
“老大,咱们巡逻完这一圈,就赶紧回去吧?这外面也太甚冷了,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这要是再呆下去的话,就咱这还没跟那些韩杂子们打起来,自己就倒了。”
其中一个面色稍微有些白嫩的年轻人浑身打着摆子,颤巍巍的说出了这话。
这个年轻人最初的时候不过就是韩国边境一处村落里的地痞罢了。
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的父母还算得上是当地家境比较殷实的一户,最起码,也是能够让自家的这个小儿子去到附近县城内的私塾去念书,虽说请不到什么好老师吧,但是自家的这个小儿子也是天资聪颖,若是再继续念下去的话,在未来保不齐也是能够考取一个不错的功名。
只是可惜,世事无常总是来的出乎意料。
在多年之前的时候,老韩王年老即将撒手人寰,可是老韩王的那些孩子们却都是不满与现状,一个个的都是想要削尖了脑袋抢到自己父王的那个位置。
再加上当时的韩王子身体瘦弱多病,本就是一个整日里都泡在药罐子里面的病秧子,虽然说这韩王子的性情温良,待人也是极好,在朝中也是有着不少心向与他的朝臣们,可是在韩国的那些将领眼中。
让一个病秧子来成为他们下一任的韩王?
呵呵,这实在是开玩笑,他们韩国在赵魏韩三国之中本就势弱,这要是再摊上了一个如此的韩王,他们这些韩国将领们,在日后岂不是要被赵魏两国嗤笑?
他们可不愿意这个病秧子如愿的接替坐上韩王的位置。
以至于到后来老韩王已经是病入膏肓到神志不清的时候,韩国的那些将领们一个个的都是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大多数的韩国将领,心中都是想着是否要看看诸公子中,那位公子对待他们的待遇不错,而后他们便是簇拥那位公子坐上王位。
韩国诸公子之乱,便是岂与那一年。
好死不死的,老韩王在那几年的时间里面一直都是处于一种给人将要病死,可是等了半晌之后却还是硬生生的吊着一口气。
死,又死不了。
活?又神志不清。
这该怎么办?
总不能在这老韩王还在位的时候,他们这些作为臣子的就犯上作乱吧?
那些韩国将领们想法是有些不同,可是他们却也不是什么傻子愚夫,他们的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很。
若是他们在老韩王还没死的时候就犯上作乱的话,呵,那赵魏两国怎么可能会坐视他们不管呢?
趁着韩国内乱,赵魏两国前往分一杯羹,这种事多么正常不过?
所以说,韩国的诸公子之乱,起始的时间,还是在老韩王彻底撒手人寰的那一日开始。
老韩王病逝之后,当时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是很清楚的分成了两派。
一派乃是以朝中文官为首,他们皆是要拥护韩王子登基。
合乎法理,按照老韩王的意思,由这位王子坐上那个位置,这才是最正确的。
可是另外一派以韩国将领为首的派系,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病秧子坐上那个位置?
先不说他们这些将领日后会不会被诸国嗤笑,光是说就这病秧子现在的身体那可也并不是多么好吧?
要是这个病秧子坐上韩王的位置还没个一两年也跟着老韩王一样撒手人寰了,这该怎么办?
自古以来,在天下诸国之中,皇权接替一直都是一个最为敏感的话题,一旦对此事情有任何处理的不慎,那都是会使得国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曾经在中晋王朝时期,中晋王朝在中原还是有着一个与他有着较量力量的对手的。
那个国家本身在十年之内,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可以挤进王朝级别国家的,可是事实又是如何呢?
在老皇帝病逝后,当时那一国家的诸皇子内乱,最后被中晋王朝趁火打劫,在这一时机直接调集大军,很是轻松的便是将这么一个有着极大潜力成为王朝的国家,直接覆灭。
如此的前例,可是直接使得皇权交替这个本身就敏感的话题变得在诸国之中越发的难以启齿了。
所以在文武百官的眼中,皇权交替这件事,最好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倘若是当初的那位韩王子不是一个病秧子,不是一个药罐子的话,那这话还算是好说,对于那些当初的韩国将领们来看,还是能够接受的。
可是谁能够管的了,那个韩王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病秧子啊,整日里都要泡在药罐子里的家伙,这种人要是成为韩王的话,呵,怎么事?
中原这块地方,可是最忌讳乱起来了,韩国即便是矗立了几百年的时间,对待这件事情那也是需要小心翼翼的。
所以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对于这些将领们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一文一武,双方的这种派系也是在一时之间就变得有些僵持不下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这也就给了当时的那些韩国诸公子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们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最好机会。
这下子可就好了,诸公子一时之间都是开始积极的张罗鼓吹起来自己的声势,开始不停的笼络着那些立场摇摆不定的将领们。
而如今执政的那位韩王,在当时,便也是如此的一位韩国公子。
只不过他这位韩国公子,笼络的对象是不错的。
韩国名将暴鸢,这个在多年前就已然是万人将的将领,到最后,竟是被这位韩国公子给轻松的拉到了自己的派系之中,成为了自己未来成王道路上的一大助力。
最后的最后,诸公子内斗虽然越演越烈,但是结束的也是很快。
在暴鸢的助力之下,那位韩国公子也是在韩国百官的面前展露出来了自己的手腕,一下子也是陆续收拢了不少韩国文臣的忠心。
最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内,这场堪称戏剧般的诸公子内战,便是落下了帷幕。
只是,虽然最后的结局是那位韩国公子坐上了王位,但是当时韩国的周遭,却也是变得异常的乱。
这年轻人当时所处的村子,便也是遭受到了一伙顶着韩国某公子名头的乱军给劫掠了一番。
年轻人的父母,也是死在了乱军的手中,就连年轻人家中的姐姐,也是被乱军掳走,这么多年时间过去了,生死不知。
而年轻人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在心中就是对于这个叫做韩的国家,充满了满腔的不满和怒火,后来,他再虚度了几年光阴后,便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下,结识了一位自称郑国王族后代的家伙。
在这家伙的一番洗脑之下,年轻人很是自然的便是成为了这位郑国王族的信徒。
再之后的,经过了几年的发展,这个郑国王族的信徒也是慢慢的积累了不下万人,而在今年中原联军与南离帝国开战之时,他们便是揭竿而起,开始了叛乱。
名为复国,而实际在众人眼中,不过就是戏剧性的叛乱而已。
只是这一次的叛乱,这只叛军的势头还是不错的,因为最起码,他们到现在为之也是陆续了拿下了好几座韩国边境县城,再加上最近也是有着一支装备对于他们而言很是精良的万人军队加入后,那位郑国王族也是对于自己的复国大业,越发的有了信心。
甚至于那郑国王族也是开始联想起来,在日后的不久,自己是否会在新郑王城内,在那大殿之中宴请群臣,宣布郑国的彻底复国。
而自己,也将会自然而然的成为新郑国的,第一任国君。
复国大业,近在眼前,自己,只需要坚持下来就是了。
更何况是他们在最近,那可是在正面战场上听由那位吴先生的计策,与那韩国名将暴鸢竟是打了一个不相上下。
这无异于是一记强心剂,狠狠的扎入了那位郑国王族的心中。
暴鸢的名气,在天下间倒不是多么大,但是放眼中原,那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名将啊。
连这种级别的名将都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可想而知,他们这只所谓的郑国余孽,韩国叛军,是否已经是具有了独立成为中原国家的资本呢?
而年轻人,则是名叫朱元璋。
朱元璋擦了擦鼻涕,看着眼前的老大始终都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这时候可就是有着着急了,连忙上前拍了拍老大的肩膀,一边拍一边开口问道
“老大,咋的了?你这咋又不说话了?我这不都说了嘛,之前在寺里的事我早都已经不在意了,您这咋还在这里生什么闷气呢。”
原来啊,这个叫做朱元璋的年轻人,在家庭破碎之后,因为自己没有什么亲人的缘故,所以一念之下,便是剃发出家,去寺庙里面当起了和尚。
而他身旁的这些人啊,也都是他们那个寺庙里的和尚,只不过到了后来,这些和尚都是被那郑国王族成功洗脑,皆是成为了如今这只叛军的士卒。
可是在朱元璋如此的问话之下,眼前的这个老大却仍然还是没有吭声。
不止没有吭声,就连步子都是不动了,整个人就停在了原地许久都是没有动静。
“咋的了这是?”
朱元璋有些不解,他上前刚想要越过老大看一看,可是当他刚一侧头看向前方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则是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只见城墙之下,近乎万计的韩队,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开始了扎营驻寨,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是连火堆都是燃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不妙啊。”
一旁的老大,也是咽了一口口水。
“前些日子不是才刚刚将他们打退吗?按照那位吴先生的话来说,暴鸢不也是返回新郑了吗?这些韩军,怎么,怎么还会在城外,而且看样子,竟是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扎营。”
朱元璋的脑袋瞬间便是只感觉变得有些空白。
“你们,你们几个,快,快去将此事与公子禀告。”
老大见到这种情形,也总算是缓过来神,他连忙转身吩咐着身后的几人。
而这几人也是连连点点头,迅速的便是跑下城墙,去将这件事情禀告与那位公子了。
“老,老大,这,这不会战事再起吧?”
朱元璋在面对着这种情况,不由得有些感到恐惧。
老大在听着朱元璋如此说了之后,也是面露难色,他哪里知道这些啊。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吴先生的话是说,韩军近期是不会再对我们有任何的动作了才对,今日这,确实是,有些意外。”
“战事,二狗他,我还记得他当日躺在我怀里的样子啊。”
朱元璋浑身都是哆嗦了一阵。
前些日子他们是算得上打赢了一阵韩军不假,可是那一阵他们也是付出了近乎八千人的折损,最后由暴鸢统帅的那支韩军,也不过就是折损了不到一千而已。
说是打赢,这也对于他们而言,算得上是一种心理安慰,而若是一个客观来看的话,他们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而想着那一阵战役中,与自己同乡的王二狗,身中数箭,口吐鲜血的倒在自己的怀里,那副惨样,着实是让朱元璋的心神有些失守。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一切,一切都还有公子,还有吴先生他们操心呢,咱们,咱们可别,可别自乱阵脚。”
老大这时候也是说出来这话,算是来鼓励朱元璋,也算是用来,说给自己听的。
自乱阵脚?
真的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先自乱阵脚吗?
“老大,我,我真的有些怕啊。”
可是朱元璋这时候还真是没有撒谎,他现在啊,已经是有些连腿都站不稳了。
“怕有什么用?元璋,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吗?你的抱负,我到现在可还是谨记于心的,你这小子,难不成就连这种阵仗都将你给吓破了胆子吗?”
老大怒斥一声朱元璋,可是即便是他怒斥一声后,朱元璋的整个人,却也是有些瑟瑟发抖,很明显啊。
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些,压根就算不上正规军的家伙而言,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光是远远的看着城外的韩军,这就已经是让他们不寒而栗了,更何况是其他呢?
“公子他,会是一个好君主,起码,比这韩国,要好的太多,元璋,师傅他的敦敦教诲,你可莫要忘却,我等,虽然现如今手持屠刀,可却也是出家之人,佛祖,可还在看着我等呢,而你这般的样子,让佛祖看来,如何够看?”
听着陆续的这些话后,朱元璋总算是,脸色恢复了一些,只不过,双腿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的看着城墙外的那些韩军。
只见城墙外的韩军这个时候正在井井有条不慌不忙的扎营生火,他们有条有序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像是一台大机器一样,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有着充分的动力。
“元璋,且好好看着吧,这些韩军,他们心中的信念如何,你我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可是你我呢?我等乃是出家之人,虽未曾有过菩萨心肠,可是我等,却也不是嗜杀之徒,清心咒,你可莫要忘却了,我等,虽现在手持屠刀,然,却无法改变的现实却是,我等,心中仍然认为自己乃是属于正义的一方,对吗?元璋?”
老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自己的心神镇定了下来。
他当初可是寺庙里的大师兄,对于朱元璋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家伙,他最开始的时候可是有着不少成见的。
只不过是随着接触的时间久了一些之后,那些所谓的成见,自然也就是变得烟消云散了,现如今他心中对于朱元璋所剩下的,更多的,还是作为大师兄的一些照顾。
朱元璋在他看来,可是一个很特殊的小师弟,起码,在他的眼中是这样看来的。
而没过一会儿之后,这里的城墙上,便是聚起来了不少人。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略微有些像样的甲胄,他留着一小撮胡须,一对丹凤眼斜眸有些不太精神的眼神看向城墙外的韩军。
“公子。”
老大刚想要上前对其说话,可是待得他刚一上前,便是被几个身穿黑色皮甲的壮汉给拦了下来。
老大欲言又止,不过看着这几个壮汉,他最后也只得是摇了摇头,转身带着朱元璋,便是离开了这里,走下了城墙。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走了啊。”
朱元璋有些不解,不过他这也是等到二人走下城墙之后才发出这个问题。
“有些不对劲。”
然而老大却是苦着一张脸,有些无奈的说出了这话。
“这,老大,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眉头一皱,他有些不解,老大这话怎么又是说的让自己感到有些听不懂呢。
“你日后,会懂的,不过此时,元璋,这件事你还是不明白的比较好。”
老大幽幽的眼神看向朱元璋,眼神中的意味,让人感到有些耐人寻味,同样的,也是让朱元璋感到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老大说的这话,自己着实是有些不理解。
而此时此刻在城墙书,那个留着小撮胡须的中年人,则是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的扶手看着城墙外的这些韩军。
“吴先生,您可曾知道,城外的这些韩军究竟都是什么意思?”
这个中年人,便是那个所谓的郑国王族,在这支军队中被尊为公子的男人。
而吴先生呢?
便是摇身一变隐姓埋名下来的吴起了。
吴起微微一笑,只是挑了挑眉,并不怎么慌张的笑着伸出手中折扇指向城外韩军,轻笑道
“公子何须担心,这些韩军,不过就是暴鸢那老将临走前用来威吓公子等的不过。”
对于眼前的这些事,这些城外的韩军,吴起自然是一眼便是看出来了他们的意欲何在,所以他也就对此并不是多么的担心。
“不过是小道尔,还是那句话,只要公子这里不乱,城外的这些韩军,是没有胆子敢擅自对县城发起攻势的,毕竟,暴鸢那个老将还是要过个几日才会归来的。”
暴鸢这个老将,呵,本事是挺不错的,就是这些年啊,太过于自负了,若是换做寻常的时候,他还算得上是一个较为棘手的对手。
只是如今啊,心态已然不一样了,而且这个老将在前些日子的时候,还是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呢。
嗯,不过如今要是从新郑回来之后的话,暴鸢这个老将,想来应该就是会知道这些了,而若是到了那个时候的话,自己也就需要好生小心提防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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