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荆郡北边郡线,约莫两万士卒驻扎在海边,镇海营的规模像滚雪球一样,人数越打越多。
但这几日,镇海营按兵不动,都吁成都也未做战前准备,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往云荆郡南下了。
镇海营都尉符政听说了长绥的事,知道都吁成都正处在悲痛当中,也没有急着催他。只是军中的流言蜚语渐渐多了起来,符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找都吁成都好好谈谈。
有士兵替都吁成都鸣不平,说将军在前线为大靖除寇,朝廷却将他家里一锅端了,这种做法让人心寒。
还有士兵担心都吁成都会调转矛头带他们造反,心中惴惴不安。
军心一乱就麻烦了,意味着原本眼看越来越近的胜利,或许一夕之间就是咫尺天涯。
符政没在中军大营找到都吁成都,而是经过打听在海边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一个人凝视着海面,身影孤寂。
符政走过去,在都吁成都身边停下,道:“统领,我们还需一鼓作气,大事可成!”
都吁成都抬了下眉,和去年比起来,现在的他要沉稳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
“朝廷来抓我的人,为何还没到?”都吁成都依然看着海面,像是在问符政,又仿佛是自问。
符政道:“统领有功无过,朝廷为何要抓你?”
都吁成都道:“我爹和一家老小都被抓了,朝廷会放过我?”
符政道:“你是陛下亲封的安远将军,并肩负着除寇重任,谁敢抓你?”
都吁成都道:“现在的朝廷,怕已是中枢台说了算。”
符政摇摇头,道:“统领,你若是完成任务,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若在此时畏缩不前,贻误了战机,那就算无罪也变成有罪了!”
都吁成都偏过头,这才看向符政的脸,道:“符都尉,你是不是担心我造反?”
“不担心。”符政果断的说道。
“为何不担心?”都吁成都疑问道。
符政认真的说道:“统领如果有造反的决心,我的人头此时恐怕已经被用来祭旗了。”
符政这话倒不是谦虚,虽然镇海营刚建立的时候,从羽林军和长绥驻兵抽调的人之中,符政是颇有影响力的。但随着两郡的海寇肃清,这批人死伤了不少,而那些新加入镇海营的沿海本地人,则是对都吁成都这个统领慕名而来。
以都吁成都现在对镇海营的掌控力,他要做任何事,符政都已阻止不了他。
符政也并不在意,因为都吁成都的的确确是在认真的除寇。
他道:“我不担心,是和统领你并肩作战的这些时日,看到了你要肃清海寇的决心。坦白讲,都吁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我对陛下的做法也不理解。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还请统领千万不要动摇!”
说着,符政单膝跪下,抱拳道:“千秋功业,镇海营能不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全在统领你一念之间!”
都吁成都有些触动,紧紧地抓住符政的手,不发一言,似是在做着艰难的天人之战。
这时,一队骑兵朝两人奔了过来。
两人朝骑兵望去,发现并不是镇海营的部队。
符政立即站起,做好应战准备。
待离得近了,两人才看清楚为首之人。
江扬郡郡尉,柴薪。
“柴大人,你怎么来了?”都吁成都不冷不热的说道。
柴薪下马,一脸严肃的走到都吁成都面前,道:“陛下的口谕到了郡守府,郡守大人特地让我来转达。”
都吁成都单膝跪下。
柴薪一字一顿的说道:“都吁成都,镇海营建立短短数月,你便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朕心甚慰,朕没看错人。至于你爹的事,那是证据确凿,并无冤情,同样朕已核实,你爹的事你并没参与。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朕亦有朕的独断,你且放宽心,做好自己的事,等你功成凯旋,朕自有重赏!”
念完后,见都吁成都还跪着没反应,柴薪假咳了一声。
“谢陛下隆恩!”
都吁成都起身,道:“柴大人辛苦了。”
柴薪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微笑道:“辛苦的是都吁统领啊!这江扬郡的海寇被肃清后,老百姓都对你感恩戴德。云荆郡的老百姓可都是眼巴巴的等着你继续南下,拯救他们于水火啊!”
都吁成都道:“请柴大人放心,我与海寇不共戴天。”
“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柴薪走后,都吁成都忽然瞥见了一块大石头后的身影,见符政并没发现,轻声道:“符都尉,你先行一步,去中军大帐等我。”
符政问道:“统领可是决定要继续南下了?”
都吁成都道:“我想一个人好好捋捋,你先去吧。”
“是。”
见符政走远,都吁成都故作自然的走到大石头后,见柳凌背靠在岩石上,双手抱胸。
都吁成都赶紧问道:“左相和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柳凌道:“左相的处置还没定下来,但你爹他们……”
都吁成都抬起手,转过身在石头上狠狠地锤了一下。
柳凌神色如常,道:“沙县侯让我带话给你。”
“说吧。”
“好好做事,明哲保身。”
午后。
符政焦虑的在中军大帐里踱着步,一会后,都吁成都走了进来。
“统领……”
“你说得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都吁成都扬起手打断符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道:“召集镇海营所有将领来中军大帐议事!”
“是!”符政激动道。
都吁成都脸上布满肃杀之气,道:“让这群海寇畜生休息了几日,是时候让他们永远长眠了!”
……
御新殿。
袁修躺在一个偌大的摇篮上,这摇篮能容纳得下两个人,此时两端各有小太监轻轻摇着,魏优则坐在袁修背后为他梳着头。
魏优梳头的技术非常娴熟,哪怕和袁修的身体都在晃动着,手上的活却丝毫不受影响。
袁修的眼睛闭着,表情非常享受,仿佛梳子和头皮的摩蹭间有推拿按摩的功效。
忽然,袁修睁开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左相呢,他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