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女人们忙着从旁边的深井中打水,淋在帐篷上。
厚厚的毡布被水打湿,可以抵挡住箭矢的一部分攻击,更能防止火箭。
她们还从各处收集积雪盖住堆放的干草,这样也能保护草料不会第一时间被人焚烧。
织好的地毯和羊绒线也搬出帐篷,分散放在谷中各处。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虑不安,可忙中无乱,这种事她们早有经验,此时应对起来也有条有理。
只有小孩子被这压抑的气氛感染,时不时发出哭声,转眼又被大人捂住口鼻。
山谷口的木栏门打开,已经快花甲之年的单长老身先士卒,骑马奔进夜风中。
在他身后是稀疏的十几骑,这还是从守卫里硬抽出来的精兵。
族兵已经被赵廷朵带走,留下的都是只拿羊鞭的牧民。
这时候全部牧民也取了弓箭木枪守在木栏后,单长老能带走的就只有这十余人。
乌达部落如同一只刺猬,瞬间绷直身上的每根尖刺,要给敢来挑衅之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此时的百里地,一支队伍也在连夜赶路。
巴万一死,平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张启山恭敬谦卑,任劳任怨又主动积极的态度,短短时间内就博得头人平善欢心,允许他跟在自己身边。
“平善头人,乌达部落跟平善部是生死之仇,必须报,只是我们不能便宜了乌达部落。”
平善眨着困顿的眼睛瞪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们这些武朝猪就没有一句痛快话。”
连夜赶出两个时辰的路,他也从最初的愤怒中清醒过来,这样疲倦的族兵根本不能打战。
只是有些狠话已经说出,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反悔。
他曾经说过,要在天亮时打下乌达部落。
张启山诚恳道“头人,我们可以先在卡拉山外休整一下,见到外面有军队,乌达部肯定会自乱阵脚,到时候我们再攻进去。”
他的话音刚落,平善旁边另外一个狄族人劈头就是一鞭子抽过来“你这个混蛋是想害我们,乌达部落杀了巴万,那就是已经走漏消息。
要是不能在最快速度拿下卡拉山谷,要是让木丹部落从后面包抄我们,我们就是长着翅膀都飞不出去。”
张启山被打得脸上冒血,他还是咬牙道“平善头人,我们需要休息才能赶路,乌达部落最擅长的就是守战,要是匆忙攻打,只会白白送死。”
“你乱说,谁都知道阿石勒朵最擅长的是硬攻,几个部落都是被他带兵冲散了的,什么时候又擅长守战了!”
平善旁边那族人又想对张启山动手,却被平善拦住。
“你说说,乌达部落怎么就擅长守战,本头人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平善停下马,歪头看向这个多嘴多舌的武朝奴兵。
他想听,张启山却不说了,只道“头人,前面就有避风的地方,不如让各位勇士休息一下,马匹也松缓松缓。”
刚才有人来报,前面有一条小河,虽然河水已经结冰,但那里积雪浅,可以放马。
平善沉思片刻,对旁边的族兵道“传到前面去,到水边扎营一个时辰,天亮再出发。”
命令一传开,顿时一阵欢腾,平善部的人既高兴可以休息,又对马上攻破乌达部落而激动。
自己的腰包又要装满了。
趁着休息时间,张启山一边往肚子里填肉干,一边把乌达部落的情况给平善叙述一番。
他在离开碎金镇之后,就一直在狄虏王庭所在的旭阳牧场游荡。
草原上大小部落数不胜数,几个跟武朝有关系的张启山还是摸得清楚。
尤其是跟镇北军搅和在一起的乌达部落,更是他最关切的目标。
毕竟碎金镇上千人口失踪,害得镇北军这些年被朝廷打压得抬不起头的滔天大罪就有他的一份。
他把乌达部落跟武朝镇北军的关系,以及那个带兵跟东越本部、附庸部落打得难解难分的少主都细细说了。
还把乌达部落的战术是跟镇北军学的。
镇北军最擅长的就是守战。
现在深谙此道的乌达部落只要缩在营地里不出来,平善部落就没办法打开缺口。
平善以前不管部落的事,对武朝不熟悉,就连乌达部落也是这几个月才知道的。
此时听到在一年前,东越部的阿布利就曾经着了乌达部落的道,在河边被射杀过百骑,顿时脸色都变了。
可才跟乌达部落一接触,就损失了一个兄弟。
难道这也是“守战”的一种?
张启山的一番讲解,对乌达部落和现在的情况分析,比巴万要中肯得多。
平善不由对张启山更信了几分,马上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启山见平善居然问自己怎么办,顿时心跳加速。
在路上他只考虑着在半道脱离平善部,带着几个兄弟潜回武朝。
可此刻他的想法变了,顿时无数的念头拥过来。
巴万一死,平善这个莽夫就没有了头脑,还来问自己怎么办?
平善部是一个中型部落,以前也很有实力,否则自己也不会过去。
老头人带的精锐全部折损,可现在平善带的八十骑兵也是一支不弱的战力。
在迷达河谷虽然不是横着走,那也是能凌驾于小部落头顶上的强军。
自己要是能在平善部落堂堂正正的站稳脚跟,就不需要像耗子一样潜回武朝生活……
……就是平善部不济,自己也能用这支骑兵跟乌达部落斗个两败俱伤,自己趁机收刮些油水再溜。
张启山一边憧憬未来的美好,一边老神在在的给平善描述战事。
从试探佯攻,到小心攻击,再到怎样收拢住乌达部落的贵族上人,让他们乖乖听话。
每一步都是合情合理,在张启山的口中,乌达部落已经是囊中之物。
不仅让平善听得点头如捣蒜,就连平善身边的族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就照你说的办,哎!你叫张启山是吧!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是个人才!”
平善用手重重在张启山背上拍打着,一脸的满意。
张启山低垂着头,掩藏起自己眼中的贪婪,谦卑道“在下愿意为头人效犬马之劳!”
平善放肆大笑“犬马?不不不,不用你当狗,也不用驮着我走路,只需要用好你的脑瓜子就行。
要是事情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我会立即砍下你那聪明的脑袋!”
张启山心中的喜悦还没有过,就陡然一凉,他突然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