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听说过碎金镇传闻的民工都慌张害怕,只有宋榛平兄妹三个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宋梨云拉住神情变换,时喜时忧的宋得奎“奎叔,碎金镇发生过什么事,让大家都这样害怕?”
还没等宋得奎回答,一个粗大嗓子在宋梨云身后响起,将几人吓了一大跳。
“儿郎们,把那些胆小鬼全部赶过来,人也给老子看牢了。”
宋梨云猛的回头,看见指挥车队的大胡子将官就站在自己身后。
而其他兵士正呼嗬着将躲得远远的民夫们驱赶过来。
“军爷,这地方,这地方不能住人啊!我们愿意去其他地方干活。”一个汉子从民夫群里走出来,大着胆子哀求。
“不能住人!谁说不能住人,难道我们这些吃军粮的就不是人。
要你们来,是修军营,该给的工钱一分不少。
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想走,等到什么时候可以走了,自有人带你们回去。要是逃跑,休怪军法伺候。”大胡子声如洪钟厉声喝道。
宋梨云微微蹙眉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这么硬逼着人来?能不能提前说清楚。
她是想修边寨,可不想带着兄弟送死。
没等宋梨云前去质问,宋得奎就拉着她躲到一旁,小声道“这是镇北军罗百户大人,脾气暴躁得很,你可别招惹他。
听说碎金镇有金矿,反正有这么多人,我们进去看看也不怕。”
宋梨云一楞“金矿?真的假的?奎叔,有金矿他们还怕什么?”
宋得奎“……!”
当着罗百户他们军士的面,有些话他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呀!
此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哭声都压进嗓子眼里。
在周围军士的催促下,只能聚在一起,瑟缩着一步步捱过界碑,仿佛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般踏进碎金镇。
宋得奎惊吓之后,又开始兴奋起来。
甚至还给包括宋家三兄妹在内的,一些不清楚具体事情的人讲当年事。
当然,他也是道听途说的。
在他的讲述里,宋梨云这才知道碎金镇的来由。
碎金镇,就是云州流传甚广的“鬼镇”。
距离清屏镇有两百里,距离狄虏草原也有一百里,是一个人口不足五百的深山小镇。
可自从十多年前有人在碎金镇外的黄沙河淘到金沙,这个小镇也就声名远播了。
这里的沙金是被山洪夹带而来,淤积在镇外的一段河道里,产量并不大,连金矿都算不上。
又处在大山里,管理困难,当地官府就没有征收,而是任人淘采,县衙只每年来收高额赋税。
于是,这里有无主金矿的消息不径而走,四面八方那些想发一笔横财的人就悄悄潜来。
在最鼎盛时期,五百人聚居的小镇达到五千人,数里长的河道站满淘金人。
镇上也盖起房子,处处人声鼎沸。
有金子就有赌场,有窑子有酒楼。
碎金镇上灯红酒绿,论热闹连所属的七里县城都比不上。
有人一夜暴富,就有人白白辛苦。
淘金就是冒险,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撮沙里有没有勾人的黄金,或者拿到金沙时还能不能走出碎金镇。
沙金只有那么多,在黄沙河的每一粒沙都被筛过无数遍,金子产量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入不敷出时,淘金人就失业了。
有人不服气就这样走,想最后搏一把大的。
于是,在五年前深秋的某一天夜里,一群红眼的沙工,伙同流寇,勾结狄虏草原骑兵,躲过边军布防卫所潜入碎金镇。
杀戮、抢劫,整整五天的血腥掠夺,碎金镇成了阿鼻地狱。
等到逃出生天的人去七里县城报信,谁也不相信会有狄虏过来掳人,甚至还将报信的当成疯子打出来。
十几天后官府才反应过来,碎金镇早已经鲜血铺地,人去镇空,只留下逃进山林才捡回一条命的百来个居民。
这场惨案导致武朝损失人口高达三千,对人口就是财富的国家来说,比一次大仗伤亡还多。
而且牵扯的又是狄虏骑兵和土匪流寇勾结,边防形同虚设。
举国震惊,皇上大怒,责令镇北军对狄虏开战要人,又责罚官府缉拿流犯。
边关不严,让狄虏骑兵入境,官府管理不善剿匪不利,才让流寇里通外敌。
上下官员砍头数人,身任镇北军统帅的镇北侯也被明旨降俸。
镇北军在云州镇守二十载,虽然说不上滴水不漏,跟狄虏王庭也是你来我往,互有输赢,还没有栽过这样的大跟头。
镇北候赵燕骄亲自带兵杀入狄虏草原,跟狄虏王庭打了好几场,双方分别死伤数百将士,也带回一些人来。
可惜是那些劫走的武朝人或者死在半道,或者被分卖去草原各个部落牧场,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
几场仗打下来镇北军对朝廷方面有了交代,可跟地方官府的梁子也越结越深。
这些事都是官方争斗,再是弹劾奏章如雪片,也救不回碎金镇就此成为“鬼镇”的悲惨命运。
现在已经过去五年,走在阳光普照的碎金镇里,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宋梨云平静打量镇里情况。
镇子面积其实不大,除了中心地带有像模像样的整齐建筑,边缘几乎都是沙工随意搭建的木屋土墙。
五年时间里没人打理,有过血腥经历的木屋东倒西歪。
残垣断壁处生长出的野草过膝,现在叶片枯黄,风中簌簌作响,看上去格外瘆人。
大白天里屋舍间时不时窜出一只野狗,对着这群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露出尖牙。
碎金镇的悲剧是赌徒流寇引来的,归根结底还是狄虏人越境。
流寇赌徒要的是钱,狄虏人要的是奴隶,一次性掳走上千的壮劳力,这可是一笔大财富。
镇北军失误被罚没有冤枉。
这里的确是整个云州防线的一处破绽。
云州多山,守军也是驻防各个山隘路口为主,对各处流入草原的天然河道只粗略带过。
尤其是距离边境百里的黄沙河,都没有出现在边哨的寻察范围之内。
狄虏人在流匪带领下选枯水期,顺着黄沙河流经的复杂河道,轻易进入武朝。
就是这样一条不起眼的普通河道,让镇北军颜面扫地。
现在镇北军就在碎金镇外山口建一处屯兵所,驻防百人。
有了河道路线,镇北军也可以顺着黄沙河进入草原。
这条原本流淌着金沙的普通河道,成为一把收起来的钢刀,只要出鞘就能直插狄虏草原另一侧的腹地。
凶名赫赫的碎金镇一下成了重要的军事关塞。
当然,这些信息不是宋梨云这样的普通百姓能知道的,他们只知道这里需要人修房子,建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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