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云惊讶道“奎叔,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早就跟他们分道扬镳的宋得奎。
等他一上来,边上的兵卒就迅速驱马飞奔起来。
在摇晃的车厢里,宋得奎挑着眉头道“你说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只说多考虑一下,一回头你们就不见了。我可是答应我爹要照顾好你们的。”
宋榛平又惊又喜又尴尬“奎叔,你说修边寨辛苦,我们就不好连累你。”
刚才他说要去边寨,宋得奎没有答应,只说要想一想。
宋榛平也不想为难别人,于是跟着宋梨云悄悄离开,寻了兵卒自愿登车,没想到宋得奎会追过来。
宋榛平第一次出门,两眼一摸黑,还要想着保护妹妹弟弟,心里不慌那是假的。
要是有一个可信的长辈在身边,自然是高兴得紧。
宋得奎一拍大腿“我是你们叔,说啥连累,以前是你们奶……哦,顾婆子太厉害,不敢跟你说话,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没人管嘛!哎!你们说,边寨是啥样的,有趣不?”
听到这里宋梨云忍不住抿唇一笑。
这个宋得奎是宋里正的老来子,虽然一口一个叔,其实就比宋榛平大两岁,说话还是孩子脾气。
二十一岁的年纪也不想成家,天天混在骡马市上听人说些南来北往的事,心早就野了。
听到家里安排他服徭役,照顾宋榛平兄妹,于是根本没考虑就答应下来。
现在宋榛平兄妹要去边寨,他自然要跟着。
嗯!是照顾,不是跟着玩。
有他跟着,宋梨云也不厌恶,人多是好事。
反正自己已经要去边寨,以后不打算回去,就是宋得奎知道也无所谓。
距离小石村又远一步,宋榛平的心情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他满是伤痕的脸上浮起笑容,眼中充满希望,跟宋得奎这个叔说话都随意许多。
听到宋得奎问边寨是什么样,宋榛平喃喃道“肯定是很大很大一个村子,每个人都可以随便走路,可以大声说话!”
宋梨云“……就这?”
她还认为要说个什么样。
宋得奎哈哈笑,简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高瘦的身体抖得像竹竿。
马车里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几个坐在另一边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边的说笑,忍不住瞥一眼都是些傻瓜,边寨有那么好呆每个人都愿意去了,何必要当兵的出来从官府手中劫人,等到地方有你们哭的。
马车外一阵喧哗,一匹马飞快跑过,踏起尘土飞扬,惹来押车士兵的一阵骂声。
宋得奎呸呸吐出灰尘,迷眼看向骑马的黄衫小吏,脸露疑惑,低声道“咦,是清屏镇公房的何二哥,大清早的就往县城送急件是干嘛……”
话没说完就陡然住嘴,他想到了宋梨云的逃婚,难道薛家已经报案?
一般人不知道薛家在镇上底细,他可知道。
薛老爷暗中放印子钱,心狠手辣,还没有吃过亏,要是让他知道宋梨云逃婚,肯定会要人追捕。
宋榛平同样想到二妹的逃婚,顿时脸色惨白,捏着车厢边缘的手指都在发抖,恨不得身下的马车一下就跑到边寨躲起来。
宋梨云嘴角弯了弯看来是宋老二报案失窃了,只是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晚得太多,薛家也应该快得到消息了。
想到自己故意答应薛老爷的婚事,薛家送来礼箱,宋梨云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有婚约在前,再见到宋水蓉那娇艳模样,哪个男人舍得放。
就是宋老二砸锅卖铁想退亲,薛老爷都不会答应。
更何况,宋老二现在连锅都没有砸的。
到时候宋水蓉能过什么日子,就看她亲爹在薛老爷面前说过什么话,许过什么诺言了。
这也怨不着什么。
那院子里除去猪鸡身上血是热的,每个人都是泯灭人性的丧尸,不值得同情。
镇公房的小吏骑马快走,很快就将马车抛在后面。
无人知道,他在经过这些劳工时,已经认出宋得奎。
只是看到旁边那些黑着脸的兵卒,没敢上前询问。
至于旁边的人,就没有细看。
反正公房里宋得全说过,只需要去县衙报案,路上遇到其他人和事一律不准管。
跟马车里如同过山车般的喜忧参半不同,小石村里的宋老二才真正是热锅上的蚂蚁。
镇公房的人一走,村里人也四散开,原本还帮忙宽慰的话也没有了。
宋老二额头汗就没有干过,他看着旁边哭哭啼啼的三个女人怒道“哭,就知道哭,你们还等着薛老爷来请你吃饭啊!
还不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到顾家村去住几天。”
东西跟人都找不回来,薛老爷那里肯定会来讨要银子。
现在除了放在宋老二身上的二两银子,随礼箱送来的二十两可全部丢了。
自己人财两空不打紧,薛老爷那里也能人财两空?
肯定要扒了自己的皮,现在不跑还待何时,先去丈人家躲过风头再说。
被宋老二一提醒,婆媳俩人也手忙脚乱的打整东西。
破船还有三千钉。
宋梨云虽然收拾得透彻,还是残留下一些东西,比如炕头丢下未洗的脏衣服,墙洞里放着的几枚铜钱,屋角的镰刀,以及宋水蓉那两口大衣箱和炕上被褥。
小顾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趴在炕洞边伸手进去掏,好一阵摸出个陶罐,从里面取出些散碎银子,这些都是她平日里偷偷摸摸藏起来。
顾婆子也从屋角烂鞋里摸出一把铜钱。
只有宋水蓉红着眼睛卷被褥,她平时的钱都买了香脂,一文没有留下。
宋老二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家还能藏钱。
不顾婆媳俩的哭喊,宋老二抢过银子统统揣进自己怀里“这些银子都是我的,抢什么,以后你们还不是要靠我过活。”
还没有等他们把东西收拾好,院门被人猛的撞开。
“宋老二,你这是要往哪里去?要不要老夫找人送你一程啊?”
身材枯瘦,穿酱红团花锦缎夹袄的薛老爷被七八个壮汉簇拥着,缓步进了院子,看着已经收拾出来的几捆行李冷声道。
“薛、薛老爷!我们……只是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宋老二浑身颤抖,声音都哆嗦起来。
他刚刚还精神抖擞的跟媳妇抢银子,此时软成了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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