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亭内摔倒时,唐鱼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
可身为唐家大小姐的骄傲,并不允许她那么做。
唐家人,没有孬种,更没有逃兵!
更何况,她还没有输!
战局虽然极其不利,但绝境之中,仍留有一线生机!
她尚且有一手,能做到一锤定音的杀招没用!
撤退至厢房重整旗鼓的唐鱼,表情决绝的从储物戒中,掏出唐糖赠予她的“战袍”。
这“战袍”薄的跟没有一般,除去羞人的部位以外,什么都遮掩不住。
一想到自己要穿着它,在徐子仙面前跳舞,唐鱼就不免红了脸。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退缩,毅然决然地将其换上。
此刻,唯有死战,安能言降?!
折腾这么久,如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退缩,她都对不起今日遭受的辛酸和委屈!
激烈的心跳声,恰似战鼓。
她身披“战袍”,推开房门,踏上属于她自己的征途。
夜晚的风,吹过少女玲珑的娇躯。
那皮肤上泛起的清凉感,将她内心的羞涩唤醒。
她忍不住开始颤抖,忍不住想要退却。
她不能退却,于是她闭上眼睛,将自己同世界隔绝,同样也将羞涩同自己隔绝。
她于黑暗中前行,她在院落中央站定。
她知道,在这里,石亭中的他能看到她。
她翩然起舞。
抬腿,扭腰,甩袖。
旋转,跳跃,闭着眼。
记忆逐渐复苏,幼时练成的轻衣舞,在这一刻完美展现。
踏着月光,踩着夜色,耳边虽无丝竹相伴,她却能与心中的乐曲合拍。
就这般,她在无声中,跳完一曲轻衣舞。
一舞终了,雷鸣般地掌声适时响起。
舞毕的唐鱼,微微喘息,脸颊粉里透红。
虽仍是闭着眼,但听着掌声,她已是不难想到,当下亭内人该是何等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这一舞,定然十分惊艳。
若非如此,徐子仙也不至于激动到一个人拍出两个人的掌声来…
嗯?
等等?!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拍出两个人的掌声来的??
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忽然自唐鱼的心中升起。
徐子仙这宅院,好像并非只有他一人居住来着。
难道…
唐鱼娇躯一震。
向来骄傲的她,第一次发自心底地向神明祈求。
但神明并没有回应她。
睁开眼,就看见某个她此时最不希望看见的人,正坐在她原本的位子上,吃着她的菜,喝着她的酒,陪着她的人,点评着她的舞。
“精彩。”
赵蕙一边拍手,一边说道。
霎时间,唐鱼犹如石化般,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精彩。
精彩。
精彩。
赵蕙那言简意赅的评价,在唐鱼的耳畔循环播放。
原本压下的羞耻感,犹如野草疯狂生长。
泪光自她的眼眶浮起,却因着仅存的骄傲,迟迟不肯下落。
少女以手掩面,再一次狼狈逃窜。
踉跄着回到厢房,唐鱼立马取出玄屏令,掏出唐字金令。
她想教她爹开着最快的飞舟过来,带她逃离罔闻大陆。
不过,在唤醒玄屏令的刹那,唐鱼终究还是停下动作。
她凭什么要逃?
手握玄屏令的唐鱼,如此问自己。
她又没做什么错事,凭什么要躲着赵蕙?!
衣服是穿给徐子仙看的,舞也是跳给徐子仙看的,跟她赵蕙有什么干系?!
明明是赵蕙未经允许擅自过来看她跳舞,凭什么她要觉得丢脸?!
她若就这般一走了之,反倒是教那只发情的母狒狒看了笑话。
她岂能让赵蕙如意?她偏不走!
唐鱼取出烈酒,仰脖狠狠灌上一口。
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咳嗽不止,但她却并非觉得难受。
心酸,委屈,羞耻…种种情绪,顷刻间化作战意。
少女不仅不走,她甚至还想跟赵蕙打一架!
趁着酒劲,她撸起袖子,再一次推开房门,闷头往外走去。
跌跌撞撞冲到亭子里,想要大展拳脚,结果却发现,想要打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鱼停在原地,一时无措,脸上只余茫然。
独自留在亭中的徐子仙,此刻分外尴尬。
赵蕙一句“精彩”把人给气跑了以后,知道惹出了事的她,竟是直接以归地境的缩地成寸神通跑路。
而他,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那都是不能一走了之的,便只得留在亭子里等。
眼见唐鱼去而复返,徐子仙有心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用心灵的窗户说话,但她的穿着又太过刺激,让他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搁。
两人相对无言,场面就这样一时僵住。
半晌。
终究还是唐鱼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赵蕙不在,战意消却,变回原本的心酸与委屈。
泪水再度涌上她的眼眶。
这一次,她没有再忍,任由那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扑向徐子仙,拽住他的衣领,哭得撕心裂肺。
以徐子仙的本事,他本是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唐鱼。
然而,当看见她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时,他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你想要做什么?”
徐子仙任由唐鱼拽住自己的领子,缓声问道。
“我想…我想…”
今日的种种经历,在唐鱼的脑海一一浮现,一时之间,她哭得更加大声。
“我想你能喜欢我…我只想你能喜欢我…”
她哽咽着说道。
“……”
未想到唐鱼会如此说的徐子仙,整个人顿时沉默下去。
“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少女松开手,将头抵在男子的胸膛上,闭着眼,泪水不断自脸颊滑落。
她的语气近乎卑微,近乎哀求,再无半点她往日大小姐的骄傲模样。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不在乎…”
“你可以有其他喜欢的人…几个都好…只要有我就好…”
“所以…你能不能…也喜欢我啊…”
唐鱼的声音渐渐变小,渐渐消失,身子也软了下去。
徐子仙默默将她抱起,送入厢房,放上床榻,盖好被子。
耳边响起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他低头,看向醉酒昏睡过去的她。
“不值得。”
他轻声道。
转身,推门,正欲离去。
那身后已然进入梦乡的少女,忽地发出声呓语。
“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