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离屋舍。
嬴政面色如常,在走了几步后,他停了下来,开口道“弋(yi)”。
周围,一道人影如鬼魅般走了过去。
嬴政冷漠的道“去查查秦落衡的身世,仔细查,认真的查,在这次大索结束之前给朕消息。”
“遵令。”
嬴政回头看了眼小院,心里五味杂陈。
他心里其实已经肯定了几分,但这种大事,必须要彻底核查之后才能下判断。
他虽为皇帝,但也不敢妄下定论。
他若是这么承认了,对朝堂的冲击将会是非常大。
甚至
会直接改变朝堂原有的秩序。
他必须慎之又慎。
目送着秦长吏走远,秦落衡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回到了屋内,拿起竹简,翻看了一下,却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户籍”
“大秦户籍制度森严,一旦确立就难以变更,现在天下承平,想通过获得军功改变社会地位的路基本堵死,我好不容易得幸获得重新登记入册的资格,定要好生斟酌一下。”
据秦落衡了解,大秦有两种户籍分类方式。
官府以不同标准对民众进行区分,并就此制定不同的税赋标准,也通过不同的户籍分类体现出三六九等的社会阶层差别。
第一类是以百姓的自然状况分类。
即按照成年与未成年人划分,成年分为大,未成年分为小。
成年里又细分出‘老’‘癃ong【残疾人】,这部分人是可以免除劳役或减免劳役的。
而在未成年人中,又根据能否承担较轻劳役,分为‘使’和‘未使’。
这类是以能否承担劳役划分的。
而第二类是按百姓的社会地位进行区分。
主要分为普通民户籍、役籍、徒籍、私奴籍、市籍、弟子籍、高爵位籍、宗室籍等。
秦落衡能选的其实并不多。
除开犯罪服刑的徒籍和私奴籍,也就普通民户籍、役籍及市籍,当然还有一丝机会弟子籍。
不过。
秦落衡完全没考虑弟子籍。
弟子籍通俗讲就是大秦时期的‘公务员编制’,这是那些进学室学习,未来有可能当上法吏的‘吏子’们的户籍。
这是家中有爵位才能进入的。
而在剩下的三个户籍中,他却是难以做下决定。
对他而言。
这三个都不太好。
普通民户籍,即‘编户齐民’之籍,工农都囊括在里面,百姓按律法规定编入到什伍中,会受到连坐制的约束。
而且
这些人是徭役赋税的主体。
大秦最先活不下去的也是这部分人。
落入到这个户籍里,秦落衡基本可以想象出今后的凄惨生活了,朝廷隔三差五派人来征收赋税,还时不时抓去服徭役。
这不是一般人能抗下来的。
想了想。
秦落衡还是放弃了。
不选择普通民户籍,那就只能选择役籍和市籍。
所谓役籍,即‘士伍籍’,相当于后世的‘军籍’,这部分人是朝廷征召打仗的主体,也是最容易获得军功的人。
不过。
这时候的士卒是自费打仗。
打仗要自带干粮,还要自己准备衣服盔甲等物。
太平年间,这个户籍很吃香,也会是秦落衡的不二选择,但现在是秦王政三十一年,秦国还没有北伐匈奴,也还没有打下百越,现在进入到役籍,无疑是去当炮灰的。
匈奴和百越可不是良善之辈。
他虽然力量不错,但沙场无眼,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对于一个在和平时期成长的人而言,进到战场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
那就只剩市籍了。
市籍,即商人的户籍。
秦朝时商人的地位很低,跟徒籍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被优先征发劳役的存在,这部分人被社会大众厌恶,而且朝廷对商业活动管制很多,税收极高,除非是大商人,不然也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市籍是正常户籍中最低的阶层。
想着这三个选择,秦落衡也是挠了挠头。
实在是选不了。
他感觉这三个户籍都是不归路,要么被朝廷压榨到死,要么就是被征召入伍,去跟匈奴百越交战,沙场饮血,要么就是成为劳役急先锋,成为修长城、修直道的主力。
哪一个都不保活。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古人诚不我欺。”
“在太平时期,虽然可能过的不如意,但总归是有活路,而在乱世就真是人命如草芥,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冢中枯骨。”
“有时后知后觉未必不是幸事。”
秦落衡轻叹口气。
他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焦虑,主要是因为自己知道历史的进度,他也很清楚未来的走向,正是基于对未来的认知,他才会在户籍选择上这么为难,这么的难以定下。
他不想成为时代的一粒沙。
也不想成为历史的滚滚车轮碾过的牺牲品。
他想活着。
平安健康的活着。
他坐在屋里,沉思许久,咬牙道“苦就苦吧,总好比直接去战场丧命强。”
“而且我怎么也是关中的户籍,户口簿还是挺硬的。”
“大不了乱世来了,继续找个深山野林躲起来,只要把这乱世躲过去,我这一身所学,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我去耕地!”
“普通民户籍虽然要面对沉重的徭役赋税,但怎么也比另外两个好点,役籍和市籍这两个在天下还没有彻底乱起来前,都会是朝廷的首要征召对象,”
“耕地虽然苦,但次列多少还是靠后一点,留给我反应和选择的时间也会更多。”
“决定了,耕地!!!”
秦落衡咬牙将自己的户籍确定下来。
他知道在这时选择耕地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甚至于在历朝历代耕地都不是个明智之选,但他已别无他选。
这是大秦!
一个因耕战而崛起的帝国。
在这个国度,想要生存只有两条路。
要么耕地,要么打仗。
他不会打仗,也从没有上过战场,所以他其实没有选择,他只能也只会选择耕地。
“庄子言‘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
“我已经对未来的走向有所了解,原本应让我今后一路顺畅,结果现在反倒让我自累,修道十年,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秦落衡轻叹一句,心神重新恢复平静,他继续拿起竹简,细细品阅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