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行从十岁开始学习拳击,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发泄心中怒火的习惯大多数都是去拳击场。
往后的日子里,他又陆续学了跆拳道,中武,柔道等等几种武术,为的就是自己陷入困境时,不像以前那个他一样,无助绝望得只能哭泣。
沈泊行慢慢解开自己的西服外套,衬衫银质袖扣泛着冰冷寒芒。
他的眼前一幕接着一幕地闪过母亲被虐待致死的惨状,眼眸攀上血雾。
一道难以描绘的气势在沈泊行的身上攀升,不过看上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站在他面前的三人相视一眼,二话没说,立刻齐齐朝他攻去!
沈泊行以一敌三,不仅没有任何被压制之感,反而给他们越来越多的压迫到难以反抗的力量。
那三人与沈泊行纠缠半天,也只是伤了他的腰侧,在那里留了一道深红的刀痕。
沈泊行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他冷静异常,从他们的困境中脱离出来,一下接着一下地往其中一人腹部狠揍。
另一人见状想从身后偷袭,被沈泊行抓着那一挨打之人顺手砸在他身上,二人齐齐倒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沈泊行动了动握拳砸人出血的手,看向唯一还在那站立且不断退后的男人。
他没有打算放过这些人。
那人察觉到沈泊行身上散发出来的“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儿”气息,他一咬牙,眼睛透着一股狠厉,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朝沈泊行劈去。
这人劈得毫无章法,却又平白带了一股狠劲儿,沈泊行躲闪开,脚步后退,右手抄起脱下来后放在一旁的西服外套,朝那人扔去。
那人躲闪不及,被盖住了脸,这一瞬的时间,沈泊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中的匕首,长腿猛地一踢,那人应声倒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呻吟起来。
沈泊行深吸了一口气,微乱的发丝落在额前,本就如浅山远水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凌乱美感。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匕首,沈泊行垂眸看向了被打倒的几人。
眼下明显的暴躁与烦躁,说话时不带任何感情,“给封自霆说一声,下次找人过来记得别这么垃圾。”
说完,他扭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地离开。
滴滴深红的血滴从他洇湿的衬衫往下滴落在地上,而公馆前面,是三个倒地不起的男人。
沈泊行将门关上,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还在泛着隐痛的腰腹,以及氤氲了深色痕迹的衬衫。
他眼底的不耐更甚。
烦。
沈泊行解开衬衫的纽扣,把袖扣好好放在桌子上,将沾了血的衬衫团巴团巴扔进了垃圾桶。
干净利落的肌肉线条因为方才的动作仍旧显得紧绷,他打开玄关处的抽屉,翻找一圈,找到了医药箱,打算把伤口包扎上。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长时间没有休息好,加之受伤,让他现在就如强弩之末,随便来一个人就能将他制服。
手机在沈泊行把绷带缠上的时候响了起来。
他从裤子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
冰冷透着肃杀的视线在看到请求视频的显示时,完全消散。
沈泊行本想接通,下一秒,他又点了拒绝。
远在大洋那头的沉鹿:……?
下一秒,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原本的视频变成了手机通话。
沉鹿不知道沈泊行在做什么,不过还是接通了。
“沈泊行,你怎么把我的视频给挂断了?”沉鹿正在费劲把自己的画从车上搬下来,好奇问道。
“我在洗澡。”沈泊行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嗓音,“你想看?”
沉鹿脸上一红,停了两秒,小声嘟囔,“我才不想看呢。”
“你那边才凌晨?不睡觉还打电话过来?”
沉鹿说道,“我们从辅安离开了啊,本来是要给安德烈修复画的,可那幅画被安德烈的儿子带回了国内,所以爷爷说等回国之后再帮忙。”
“我们现在刚刚到一个新的城市,刚刚从车上下来呢。”沉鹿精神奕奕地说道,“我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感觉神清气爽!”
她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入沈泊行的耳中,就像将他眼前所有阴霾驱散的烈阳,沈泊行唇角勾着笑,从接通电话后就没有落下来过。
“这一站去了哪儿?”
“y国,罗纳州!”沉鹿兴致勃勃地说道,“听说这里好玩的比较多,而且还有欧洲十八世纪的教堂和图书馆,每周都会在教堂举办演奏会。”
沉鹿带着蓝牙耳机,一边说一边将酒店的门打开,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到时候我把演奏会的视频录下来,给你看。”
沈泊行细细笑了一声,身体往后躺,似有些困意,本就强撑的意志在轻松时刻而变得愈发涣散,“你会录吗?”
沉鹿听着他的声音,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会啊。”她的声音也放轻了一些,“你要是想听,我给你现场直播。”
沉鹿看着房间墙上摆放的艺术画,眨了眨眼睛。
沈泊行那边已经没有说话的声音了,只剩下一道粗重平静的呼吸。
沉鹿把手机拿出来,看着持续接通的电话,她先一步挂断了。
很快,她又拨通了慕容的电话。
大晚上,慕容急匆匆从自己的住所赶到浮泸公馆。
这里已经没了其他人的人影,只有地面上的几滴血,还有沈泊行今天穿的西服外套。
慕容不敢多想,立刻打开了房间的门,里面的灯还开着,沙发上那个俊美的男人面色苍白,垂落下的头发搭在他的鬓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脆弱之感。
慕容的手机还开着视频。
沉鹿透过小小的屏幕,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沈泊行,一阵说不出的眩晕传来,她扶住一旁的墙面,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慕容快速对沉鹿说道,“沉鹿小姐,我需要先给医生打电话。”
“请你务必快一点。”沉鹿对慕容说道,她声音有些沙哑,“他很不舒服。”
电话挂断了。
沉鹿坐在房间里,怔愣了许久。
直到天蒙蒙亮。
沉鹿看了看自己装着各种证件的小包。
里面的东西都是沈泊行帮她收拾整理好的,以免她以后用得着的时候丢三落四。
其实沉鹿对重要的东西收纳都很好,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丢东西的情况。
她找到了签证和身份证。
沉鹿把手机拿出来,低头看着上面的背景。
上面写了订机票的步骤。
沉鹿按照上面的步骤,把自己的信息填进去,找到最快的,从罗纳州飞往国内首都的飞机航班。
订下票之后,沉鹿将没有打开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搬了下去。
路上偶然遇见了蔺仙。
她一脸古怪地看着沉鹿。
“你这是要干什么?”蔺仙上下扫着沉鹿,似乎没有看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沉鹿露出笑,说道,“我要回国啦。”
“爷爷和师父他们应该还在休息,我不好去打扰他们。”沉鹿殷切地看着蔺仙,“等他们起来之后,你能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吗?”
“你自己回国?”蔺仙更古怪地,“你自己行吗?”
“应该可以。”沉鹿不是很确定,“不过可不可以,我都得回国。”
蔺仙看她一副顽固的模样,轻哼一声,觉得自己看透了真相,“是去找沈先生吧。”
“一定是沈先生在首都有了新欢,你回去捉奸。”
沉鹿觉得她的脑洞挺大的,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富余,索性解释了一句,“不是。”
“他好像受伤了,我得赶回去看看。”
“以前都是我受伤,沈泊行没日没夜的陪着我,现在我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沉鹿很少和别人说起自己和沈泊行,这会儿还有些腼腆,“所以我必须得回去才行。”
不管他需不需要,她总是要在的。
蔺仙被塞了一嘴的狗粮,瞬间没了好心情,双手环着胸,“我可不管你和沈先生有什么感情。”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要是在国外走丢了,可找不着人哭。”
“谢谢蔺小姐关心,那我先走了。”沉鹿摆摆手,从酒店里出去,办了退房手续。
蔺仙看着她离开的清瘦背影,嘟囔了一句奇怪,没再说什么,上了楼。
楼下的保镖值班的保镖还没有睡觉,坐在车上看着周围。
忽然一个小姑娘从外面露出了头,眨巴着眼睛,往里面看。
那几个保镖吓了一跳。
“早上好!”沉鹿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
“沉鹿小姐?!”保镖有些失声。
“我的观察能力还不错,你们从萨拉叶一路跟到这儿,而且对我还没有什么伤害,我就知道你们是小叔留下的保镖了。”沉鹿老实说道。
“您有什么事情要做吗?”保镖队长走出来,问她。
“小叔受伤了,我得回国了。”沉鹿对保镖说道,“现在最近的一班飞机还有四个小时起飞,你们要不要也买一张机票和我一起回去?”
保镖:……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沉鹿,她说要回国,他们自然也要跟上。
“可以,我们去订。”
沉鹿犹犹豫豫地还是没走。
保镖队长从车上下来,对沉鹿说道,“小姐,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沉鹿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笑,“谢谢!”
如果让她自己去机场坐飞机,沉鹿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底的。
这异国他乡,沉鹿十分担心自己会直接走散。
身边有一个人跟着,她会有安全感。
她的行李被保镖直接带到了机场,沉鹿没让保镖跟着,而是自己去办理托运,取机票。
这里的托运要比国内麻烦许多,而且还要排队,好在沉鹿提前过来,不然恐怕时间就不够用了。
赶在上机前将托运办好,沉鹿成功登上直接飞往国内首都的飞机。
她坐在飞机上,这会儿手机还有信号,沉鹿给慕容发了一条消息,询问沈泊行的情况。
又抽空给顾老爷子发了一条语音,告诉自己成功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反复几次的解释,还对自己和飞机里面的东西拍了一些照片给顾老爷子发过去,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慕容:沈总现在在发烧,医生已经打过针,现在还在休息。
沉鹿看到回复,心中的担忧才褪去了一些。
看过医生就好。
慕容:多亏您先一步发现了沈总的不对劲,不然我难辞其咎。
沉鹿脸上的笑垮下来,叹了一口气。
他和她说话的声音不似平常一样,还主动拒绝了自己的视频,这本身多少带了不正常。
最开始她只是有些怀疑,不过听他说话越来越有气无力,甚至还带上了脆弱,沉鹿就足够断定,沈泊行一定生病了。
现在的情况比生病还有复杂。
他还受了伤。
慕容在手机上并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告诉她,她想知道的话,还是得先回国才行。
沉鹿把手机收起来,扭头对身后的保镖队长说道,“我回国的事情先别告诉沈泊行。”
正准备给老板发消息的保镖队长发消息的手一停,立刻收了起来,“好的。”
飞机起飞。
沉鹿心里惦记着沈泊行,一时间没有半点睡意,盯着外面漂浮的云层,这才慢慢有了睡意,歪在靠背上睡了过去。
首都,浮泸公馆。
沈泊行昏昏沉沉睡了将近十个小时,在第二天的早上慢慢醒过来。
除了助理外,沈良辰也过来了。
她身边还跟了一个尾巴。
柯云本来不想过来,奈何她妈让她去找沈良辰,而沈良辰得知了沈泊行受伤的事情,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柯云只能一起跟过来。
沈良辰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泊行,“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沈泊行身上松散的厉害,刚刚醒过来,也懒得和沈良辰斗嘴拌架,看了一眼慕容,“我饿了。”
“我这就去把食物端过来。”慕容说道。
“我去!我去!”柯云立刻举手,头也不回的往外溜去。
慕容有些怔愣,不由看向沈良辰。
“随她去。”
沈良辰还在和沈泊行算账,“之前我就说过封自霆心狠手辣,他摆明了给你下了连环套,你还往里面钻。”
沈泊行床上坐起来,“堂姐,你要是真心疼,就帮我把盛央的工作解决了。”
他似是无赖一样靠着床头,懒洋洋说了一句,“累。”
沈良辰在心里骂了几句,终究是心疼他白天黑夜的忙,点了点头,“我手底下还有好几个能力不错的,先把他们调到盛央帮你。”
“谢了。”
柯云紧张的把食物给端了过来。
沈良辰见她一副害怕沈泊行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
“让他起来自己吃,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伺候?”沈良辰对柯云说道。
柯云看了一眼沈泊行,然后利索把东西放在房间的茶几上。
沈泊行从床上坐起来,喝了一碗粥,暂时又没了多少胃口,一行人从他房间里出来,走到外面。
柯云已经去了院子外等沈良辰了,客厅里只有沈泊行,沈良辰还有慕容。
“我听说封自霆打算进攻西北了?”沈良辰问他。
“在宴会上放言罢了。”沈泊行摸了摸隐隐透着疼痛的伤口,语气平静,“封家虽然资金雄厚,不过被各个势力割据,封自霆不会想从自己的口袋里出这笔钱。”
“他从别人嘴里刨食,必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沈泊行走到了窗户旁,看着外面的艳阳天,长势极好的木香,花瓣褪去,只留下郁郁葱葱,遮住烈阳。
他不由眯了眯眼睛。
沈良辰把他的药和水递给他,“看来你已经有了计划了?”
沈泊行接过东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沈和颂的运气不错。”
沈良辰没懂沈泊行的意思。
沈泊行已经不再说话,把药放进嘴里,仰头把水喝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外面,透过木香,沈泊行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以及那双杏眸。
沈泊行的神情一顿。
这一秒他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可下一秒,那张脸扭头离开了,穿过绿茵,暴露在阳光下。
沈泊行握着水杯的手忽然一紧。
沉鹿?
她怎么会在这儿?
沈泊行把水杯塞给沈良辰,推开窗户来到院子里,走了出去。
看着沈泊行突如其来的动作,沈良辰被吓了一跳,“阿行!你干什么!”
还在院子里等沈良辰的柯云也愣住了,看着沈泊行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良辰从房间里出来,跟上沈泊行。
而沈泊行,已经走出了公馆,看向沉鹿离开的方向,不多时,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沉鹿回来了?
沈泊行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很快追了上去。
把人抓住。
沉鹿的脚步顿时停下来了。
沈泊行把人转过来,看清楚之后,不由笑了出来。
“不是刚到罗纳州?怎么回来了?”沈泊行眉眼显而易见的轻松起来,想将她抱怀里。
沉鹿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沈泊行的动作。
沈泊行神情一顿,看着她并不好看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沉鹿看着从他身后跟出来的两个女生,眼眶发红,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或许不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