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和闻神商量后的结果,就是让闻神带着笙笙去研究所里,然然继续上幼儿园?”童栗子一边赶稿子,一边手机开着外放和戚幼眠说话。
戚幼眠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尾音甜软,带着一点不显露于孩子面前的担忧。
“是啊,笙笙聪明得和周围小孩儿都不太一样,其实没什么玩伴……反而是然然,和谁都能玩到一片。”
虽然然然最喜欢的还是黏着哥哥。
童栗子倒是觉得挺好的,“笙笙估计就是遗传了闻神的智商,提前进研究所感受一下也挺好的,你不是说研究所那边都可喜欢笙笙去了吗?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打破闻神的记录呢。”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声,谢添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栗子,吃饭了。”
褪去了少年的活泼稚气,嗓音中已经是属于成年男人的沉稳。
童栗子应了一声,手下动作却没停。
等到她出去吃饭,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谢添年就坐在餐椅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平板中正在播放的电视剧。
看到童栗子打着哈欠终于出来了,谢添年合上平板,露出一个超灿烂的笑容来,“今天挺快的,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童栗子有些不好意思,她画画看灵感,有时候灵感上来了只顾着埋头落笔,经常会耽误吃饭的时间。
看着谢添年忙前忙后盛饭的动作,小圆脸有些心虚,“添年……”
“打住,”谢添年将热腾腾的饭碗放在了童栗子的面前,垂眸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突然低头在人的脸上亲了一口,“我们之间还用说什么吗?”
童栗子眸中沁出了甜意,用头蹭了蹭谢添年的手臂。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浩大,哗啦啦的打着窗台。
童栗子泡了杯花茶,站在阳台上望着玻璃窗外灰蒙蒙的雨幕,有些出神。
谢添年洗完了碗走过来,顺手从背后揽住了童栗子的腰,“在想什么?”
童栗子目光怔怔,“那一次,也是这么大的雨。”
……
童栗子说的是高二那年,她收到了杂志社的过稿稿费和样刊之后的事情。
一次的过稿好像是开了头,之后童栗子寄出的稿件十有七.八都会过稿。
也给小圆脸积攒了一大笔身家。
童栗子的心思活泛了起来,终于鼓起勇气,在父母又一次的讨论起自己高考后的未来时,小心翼翼的提出了想要成为美术生、就读美院的想法。
童栗子一直知道父母辛辛苦苦供自己上学、上课外辅导班,是想要她有一个稳定光明的未来。
为了说服父母,她为此打了许多遍的腹稿,所有的过稿说明和稿费单被她整理成了一册,只等着拿出来给父母看。
她乐观的想着,父母都是爱她的,就算一时不能接受,她多努力说服,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
却从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母亲勃然大怒下的狠狠一巴掌。
直到多年后,童栗子关于那晚的记忆仍是有些模糊的。
只记得地面上碎裂四溅的瓷片,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和父母震惊又失望的眼神。
“你这是哪里来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梦想?梦想能当饭吃吗?学画画能有什么前途,美术生那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人才去当的!”
“童栗子,爸爸妈妈这么努力,连周末都不舍得休息还要上班,不就是为了你能上最好的补习班吗?”
“爸爸一天才挣两百块钱,你一次数学的补习班两个小时就要三百块钱!”
“你现在的成绩努努力肯定能上一本,到时候毕业了考个公务员,爸妈都给你想好了……”
“栗子,不要这么不听话,伤爸妈的心。”
“要不是为了你……”
书包里被珍惜的整理好、没有一个折角的过稿说明,在母亲手里被撕成了碎片。
“童栗子,你就给我好好读书,这些画以后再也不要碰了!”
童栗子那时还能勉强安慰自己,父母都是为了自己好。
对画画的热爱像是根治于她的骨髓中,家里的画笔被全部没收,童栗子就偷偷买了画具寄到学校,趁着课间或是自习课偷偷的画上几笔。
她一直很听话,不舍得让父母伤心,所有的画作都只叠放在课桌内,没有再想过投稿。
直到学校大考,需要将课桌尽数清空。
童栗子塞了好多给同桌谢添年、好友戚幼眠。
剩下一点塞在书本里带回了家。
这么久以来,父母恢复和煦的态度,让她开始抱有侥幸心理,开始掉以轻心。
——我是他们最爱的女儿啊,应该没关系了吧?
所以,当假期清晨,她还在睡懒觉,却被母亲一把掀开了被子时,童栗子还是懵的。
母亲一手提着刚刚用来拖地的拖把,一手捏着那叠画稿。
气到全身都在颤抖。
“童栗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还在画?你背着我们,你还在偷偷画?你还想要报美院是不是?”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喜欢。
我已经放弃了,你们都不同意,我已经放弃了。
但母亲不听她的辩解,并固执的认定她是在撒谎。
“童栗子,你开始骗人了。”
母亲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在主卧休息的父亲也闻声赶来,将所有的画稿掷在地上,狠狠斥责。
童栗子想要摇头,她哭喊着求饶,“妈妈、妈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拖把是最朴素的自家制作的木质拖把,木棍砸在身上很疼。
童栗子下意识想要躲避想要反抗,满心的委屈和愤怒让她口不择言,泪流满面的吼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有自己的梦想?
所有人都说我画画很好,老师也在夸我,说我可以上央美国美……我画画也可以挣钱,我已经挣了几千块了!”
而且她很乖,虽然满心的遗憾,但还是决定放弃了。
她不想让父母生气。
最后的意识,是气到浑身发抖的母亲,和高高扬起狠狠落下的木棍。
外面的雨声哗啦作响,是一场难得的大雨天。
戚幼眠和闻九岚还是按约在图书馆的自习室碰头,一起写起了作业。
闻九岚的电话却在这时震动了起来。
少年蹙了蹙眉,看到来电人的名字,还以为是谢添年又想要约他出去玩。
谁知,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是少年哽咽嘶哑到破音的哭喊。
“闻哥、闻哥,我该怎么救她……她是不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