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岚目送着小姑娘上了车,那辆轿车又逐渐驶离,才将书包往背上一甩,大步离开。
今天周四,他晚上不需要去做兼职,便直接回到了家中。
天色昏暗,晚霞如瀑,遥遥挂在天际。
卫衣宽松的下摆被风卷起,随着他踩自行车的动作而一路招摇。
筒子楼的各处已经传来了厨具碰撞的乒乓声,还有吆喝自家小孩儿回家吃饭的喊声。
在一片热闹的烟火气中,闻九岚打开了家中的灯,习以为常的步入冷寂无比的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是他前几天刚购置的,银灰色的外壳反射着窗外彩霞的辉光。
闻九岚坐在了沙发上,电脑屏幕被轻轻触碰,亮了起来。
右下角跳出的一则新闻瞩目异常。
“闻氏集团又有新动作?董事长闻仇表示,即将与芯片巨头高科公司展开合作!”
闻九岚目光淡淡,看着新闻框内闻仇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
唇角冷冷的勾了勾。
合作,当然是一场好合作。
闻仇信心满满,闻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几乎是放弃了传统行业,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冲向高新技术领域,试图以此获得更为广阔的行业前景,维持住闻氏集团的辉煌。
却没想到,自称来自美国、在硅谷注册发家的高科公司,实际上完全是老板编造出的空壳公司,老板本人也是一个流窜于各国之间骗术精湛的骗子。
闻仇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时间,花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所得到的只有人去楼空的一个实验室。
也就是闻氏集团体量大,断尾求生的关闭了无数个小型子公司后,靠着传统行业的利润,勉强稳住了没有破产。
而等到闻九岚进入公司,一边是闻仇的处处提防和威胁,一边是苟延残喘的闻氏集团。
那时他还尚且年轻,甚至试图保住祖父亲手创下的家业。
所以忍耐着,与那家子恶心的玩意儿虚与委蛇。
重活这一次,他懒得管了,不想再和那些人扯上一点儿的关系。
闻九岚关闭了新闻广告,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便是黑底、红绿线交织的复杂图景。
既然她想让自己好好学习、坚持学术,那他就去做。
只是,虽然不打算掺和那摊子烂事,但该做的投资、能挣的钱,闻九岚绝不会少。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做好一切准备,一切能给她理想生活的准备。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轻缓的纯音乐铃声,闻九岚拿起,放在了耳边,“喂?……江景房是吗,我这几天都有空,您看什么时候安排看房。”
首要的,就是把这个房子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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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骋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摆放在明面上。
处处体现着女主人强迫**完美的性格特点。
戚幼眠端坐在桌边,微笑着听几位长辈寒暄,对于路星燃偶尔递过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路星燃委屈巴巴极了,只能怒吃两碗饭,缓解自己内心的悲伤之情。
“我们星燃从小就爱黏着他呦呦姐,今天不也是,一听说路骋要去接呦呦,立刻就喊着跟上了。”
说话的是路星燃的母亲,吴敏芝,是一名专业的民族舞者。
戚恒之笑着接话,“姐弟俩从小玩到大,不是亲姐弟,胜似亲生嘛!”
陶婉也尽量柔和了语气,“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相处得好,以后也有个照应。”
吴敏芝天生一副柔软身段,这会儿支着桌子,笑起来时眼角有几道细纹,“说不定以后有缘,我们还能做个亲家呢。”
路星燃肉眼可见的开始脸红了,“妈,你瞎说什么呢……”
但语气弱弱的,明显就是口是心非的样子。
戚恒之:……
戚恒之努力的维持住自己的笑脸,“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漂漂亮亮又贴心可爱的女儿,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被别家的猪崽子给拱走了。
戚幼眠没想到吴敏芝会说这么说,对上吴敏芝的笑脸,心中却是有些复杂惆怅。
她还记得,前世出事后,路星燃冲进自己的病房信誓旦旦说要来娶她。
当时她得知自己小腿粉碎性骨折,要是恢复不好可能会留下终身残疾后,已经处于崩溃状态,路星燃的话对于她没有一点儿触动,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受了伤,再也没办法继续自己的梦想了。
路星燃表现的像是她后半生残疾了一样是怎么回事。
她给路骋打了电话,路骋还在出差,就让妻子吴敏芝将眼眶红红的路星燃给领了回去。
虽然还是不能阻止路星燃一天三次往医院跑的决心。
而在一次治疗回病房的过程中,坐在轮椅上的她还没推开门,就意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星燃,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因为情绪激动,嗓音有些尖锐,听着有些刺耳。
戚幼眠听出了是吴敏芝的声音,默默放下了预备推门的手,转头想向护士示意,暂时远离这场母亲教训儿子的场面。
却听里面的女声骤然和缓下来,仿佛一瞬间心平气和下来了。
“戚幼眠她已经不完美了,你明白吗?可能留下终身残疾是什么概念,你到底清楚吗?她是一个失败品了!”
戚幼眠从来没想过,印象中一直和和气气的吴阿姨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吴敏芝还在继续说着,“反正我不允许这样一个女孩子成为我的儿媳妇,带着出去是要被笑话的!要是以前就算了,现在的戚幼眠……”
语气中冷淡和轻视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呦呦姐就是最好的!”路星燃并不服气,大声嚷嚷着。
护士偷眼打量着戚幼眠的神色,却意外见到了神色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的小姑娘。
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姑娘抬起了眸,礼貌示意了一下旁边走廊,让护士推着自己过去。
“你不生气吗?”护士小声询问。
戚幼眠已经有些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反正大同小异,直到现在她的想法仍旧没变。
——她从来不必祈求别人的垂怜。
她自身就是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