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叔平看了看乔英子,没有理睬丁贞才,对着孔立强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想把英子接回去。”
乔英子立即摇着舅舅的手央求道:“舅舅,我不回去。”
黄叔平脸色一沉,语气严厉地对乔英子说:“小孩子脾气!”随即叹了口气,“唉!让孔老板见笑了,英子跟她妈妈是一个性格,脾气都倔得很。”
孔立强笑道:“我见过乔小姐妈妈几面,还好啊,看上去平易近人的。乔小姐的个性也挺好的,在这里几天,一点也不摆大小姐的架子,都很好的。”
乔英子羞涩看了孔立强一眼,眉毛不觉一扬,得意地说:“舅舅,只有你说我不好。”继而朝着孔立强道:“哼,你是不了解我妈,她、她,她哪里平易近人啦?平常在家一点也不讲道理的……”
黄叔平打断道:“英子,你能这么说你妈妈吗?”视线转向孔立强,“您看看,这孩子,当真是一点教养也没有。”
孔立强赶紧说:“黄老板言重啦!依我看,乔小姐知书达理,在这里什么都抢着做,一点也没有娇生惯养的样子,有点个性才好呢!”
乔英子再一次摇着黄叔平的胳膊,撒着娇道:“舅舅,你听听嘛!”
丁贞才看到、听到这里,似乎忽然明白了,难怪刚才顾律会示意自己离开,原来他是早就知道黄老板此来的目的,顿时悔不当初,赶紧插话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孔立强的办公室。
乔英子还在身边,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黄叔平拍了拍乔英子的手说:“舅舅今天特地从乡下赶来,一是为了接你回去。你要理解你妈妈的心思,她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管做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二是我有生意与孔先生谈。”
孔立强听了一怔,下意识地看着黄叔平,乔英子听后立即说道:“我不回去,我坚决不回去。”
黄叔平叹了口气说:“唉!你妈妈拉不下脸,所以才求我来接你,可见你妈妈是回心转意啦!所以你今天务必要跟我回家,你总不能非要你妈妈来接吧?”
乔英子噘着嘴道:“我就是不想回家。”
黄叔平看了孔立强一眼,面对着乔英子说:“假如孔老板跟我一块送你回家呢?”
乔英子愣住了,看看孔立强,又看看舅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孔立强心领神会地与黄叔平打起了配合,朝着乔英子接口道:“你这算什么?连舅舅的话也不听了吗?”
黄叔平一步一个坑,貌似云淡风轻,却又入情入理,掐准了乔英子和孔立强的心理波动,区区几个回合,便叫孔立强不容拒绝。
乔英子的脸一红,娇慎地对孔立强说:“我哪有啊!”
其实,孔立强早有此心!又怎会拒绝?他很想知道黄叔平的真实身份,所以极想有单独与之相处的机会,只是苦于乔英子、丁贞才一刻不离在身旁,顾律忽远忽近在套近乎,听黄叔平这么一说,正合自己的心意,欣然答应了下来。
乔英子在黄叔平和孔立强的护送下回了家,他们在黄家并没有耽搁,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黄叔平借口请孔立强吃饭,便辞别了黄淑慧,而孔立强则得体地与黄淑慧道了安好,并夸奖了几句乔英子聪明之类的话,别过依依不舍的乔英子,与黄叔平一起去了老字号鸿兴盛。
黄叔平与孔立强在鸿兴盛要了一个包间,至此,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然而,在彼此的心底,似乎都保存着戒心,他们点菜,饮酒,吃饭,用商场上惯用的套词,试探着对方是意图。
黄叔平思考着顾律的提示,孔立强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而孔立强也在猜测黄叔平,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他们的话题,从乔英子聊起,绕到了那笔柴油生意。
柴油生意,毕竟是他们共同的话题。
孔立强突然插进一句:“黄老板,您做生意的胆子够大哦。”他抬头指了指北方,“居然敢跟那边做,就不怕出事吗?”
黄叔平愣了愣,干脆坦然一笑道:“难道你不乐意我这么做生意吗?”
孔立强哈哈一乐:“生意这么做,那是您的本事。我只是担心,在虎视眈眈的当下,要做到滴水不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叔平说:“都是下人在做。”
孔立强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像他这样有身份的人,哪里需要亲自出面做这种小生意!便说:“起码也得您点头啊!”
黄叔平说:“看来您是心中有数的,那么我们何必兜圈子呢?”
孔立强收住笑容,正色而道:“我是事后才听说,所以非常想知道过程,您是怎么做到的?”
黄叔平微微一笑:“那笔生意,不是我在做,而是有人在帮着做,我不过是化了点钱罢了。”
孔立强一听就懂他话中的意思,当即翘了翘大拇指,说:“您了不起,我佩服。”
黄叔平轻轻摆了摆手,说了声“客气啦!”便不再保留,坦诚相告,三十吨柴油有一半已被送去了苏北根据地,一半留给自己的运输盐船用。见孔立强听得认真,随即解释,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做账。
黄叔平解释得非常清楚,是为了便于做账,做经得起查的账。
英雄所见略同!
孔立强这几天绞尽脑汁之事,就是希望,那批棉纱和棉布,既能送去给部队过冬,又能做出经得起查的账目,在柴油这笔生意上,黄叔平做到了!而且能够做到天衣无缝!
东方欲晓,初见曙光!
黄叔平有晒盐工场,有运输船队,还有遍布全国的食盐专营商号。而且,食盐是政府统产统销的民用物资,不受政治的影响,也不限于战争阻隔,装载食盐的船只或车队,运输线可以畅通无阻。
孔立强并不信命,但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所思所作所为,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有天意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