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和徐晓蕾到商行借钱,本来目的是找个见宁晓锋的合适理由。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可总不能只去东记银号一家去借钱。
那样的话,不仅宁晓锋会有怀疑,中村樱子也会有想法。
于是,离开了东记银行之后,耿直和徐晓蕾借着筹集赎金的理由,又去了其他五六家商行。
本以为,快过年了,家家账上都没有太多闲钱,去也就是走个过场,借不到什么钱的。
却未料到,所到每家商行,听到耿直要借钱赎人,都很痛快答应。
尽己所能,将账上能动的钱都借给了耿直。
表面上,大家都说救人要紧,能帮则帮。
司实际上,在商言商,这些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大家都清楚,现在的营川城,除了日本人几个高管外,能指望上的就是耿直和徐晓蕾了。
中村樱子这棵大树,靠上不容易,现在耿直和徐晓蕾主动上门借钱,这时候不表示表示,还等到什么时候?
一圈下来,加上在宁晓锋那借的五百银元,算算能有两千多银元了。
这么看来,要是大一些商行都走一趟,凑齐这一万银元还真不是太难的事。
有了这个底,耿直一直揪着的心,也放松了许多。
天快黑了,兴亚银行那边的事也提前处理差不多了,徐晓蕾便跟着耿直来到海军情报处。
中村樱子见徐晓蕾跟着耿直一起来了情报处,便坐到沙发上问答:“晓蕾姐,你怎么也跟着耿直过来了?”
“还说呢,我怎么觉得,我们耿大少爷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徐晓蕾坐到中村樱子身旁,说道。
“哦?又什么事让咱们徐大小姐嫌弃了?”中村樱子好奇道。
“中午,耿大少爷过来,让我办他出主意。
他说要找他师傅的绿林朋友,通过这些人去联络路吉庆,让我想想见到这帮人之后,怎么跟他们讨价还价。
我说,那绿林中人都吹牛吹上天的人,找他们做什么?我们耿大少爷听了,还挺不乐意的。”徐晓蕾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晓蕾姐,我觉得以后咱们两个一起过得了。
他临出门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也不信。看来,就咱们两个能想到一块去。”
“也别说,可能就是因为咱们能想到一块去,才都看上他的。这天大的好事,怎么让他一个人占了,你说咱们多亏啊。”
“事已至此,亏就亏了,谁让咱们耿大少爷命好呢。其实咱们耿大少爷也不是一无是处,白天不行,晚上可厉害得很。”中村樱子挽着徐晓蕾的胳膊,笑道。
“真像你说的,他也就这点本事了。”不知为何,徐晓蕾的脸又红了起来。
“你们干嘛总挤兑我啊?像我一无是处似的。
我也是有优点的,虽然脑子不如你们灵光,不过知道听老婆的话,你们说的话,我没有不听的。
这不,晓蕾跟我讲明白道理,我不是就听她的了嘛。
再说,宝和堂也是营川城数得上的大户人家,像我这样家境,都做上门女婿了,你们还叫我怎样啊……”
“你看看,咱们耿大少爷心里不舒服了。晓蕾姐,以后咱们真得少说他几句了,别哪天跟那个狐狸精跑了。”
“有你在,他还真不敢。不过,耿直哥就这点好,听话。
我跟他讲明道理,他也真听进去了。我又给他出了个主意,按我跟他说的办法,这一下午,还没白忙活。”
“哦?什么办法?讲给我听听。”中村樱子好奇道。
“也不是什么出奇的办法,现在山上土匪两个条件,人质交换不是我们能定的,不过赎金这块,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下午,我跟他到各大商行转了转,筹集下赎金。
别说,这些商行真的很给面子,没走几家,就凑了快三千银元了。
看来,凑上这一万银元的赎金,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我就说嘛,还是咱们徐大行长有办法。”
“行了,你也别恭维我,要是不是耿直跟你的关系,这些商行都想攀上你这棵大树。
到年底了,家家钱紧,谁能理我们啊。”
徐晓蕾拉着中村樱子的手,说道。
“耿大少爷,你看晓蕾姐多会说话,我怎么就没听你跟我说一句暖心的话呢?白眼狼。”中村樱子调笑道。
“我……”耿直不知说什么好,支吾起来。
“行了,你那些恭维的话,我也听腻,就别说了。今天没有什么事,咱们就早点回家,回去,给我按按摩。”
“好啊,最近忙的,每天都八九点钟才能回去,吃饭都不应时了。我倒没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总这样。”徐晓蕾说道。
“你看你,像个老妈子似的,行了,咱们回樱墅。快过年了,我也想好好休息休息。”中村樱子直了直腰说道。
……
深夜,赤山寨北山。
晚上,刘二水喝了半斤烧酒,一下子来了兴致,和路桂兰在火炕上滚了大半个时辰,两个人方才尽兴。
山上天冷,房子也是四处漏风,亲热完了,路桂兰一边扣着衣扣,一边对还关着大半个膀子的刘二水,说道:“二水,你别在那嘚瑟了。嘚瑟大过劲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山上可没药治。”
听了路桂兰的话,刘二水抻了抻腰,懒洋洋拿起衣服,一件一件从里到外穿上,看着路桂兰还露着大腿,笑道:
“别说,城里那帮姑娘睡腻味了,再尝一尝你这野味,还真别有一番味道,大胸大腚的,确实有不一样。”
“瞧你那个熊样,当着我的面,说睡别的娘们,不想活了。”路桂兰略带怒气说道。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虚头巴脑的,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说。身条、脸蛋、皮肤你是肯定不行了,不过胸倒是不小,摸起来挺得劲。体格子还行,怎们折腾都能扛住。”刘二水一脸坏笑,说道。
“就你那个吊样,要不是姑奶奶收留你,你现在早见阎王了,还跟我说风凉话,你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踢山下去。”
“我才不信呢,你还没稀罕够我,哪舍得啊。”
“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老爷们山上有的是,稀罕你个头。对了,上午你跟日本人回复那么强硬,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不再谈了?”
“这救人质和做买卖没什么区别,就是一个讨价还价,强硬一些,就能多得一些,日本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既然日本人知道了电台波段和密码本,那就一定知道人质已经怀孕了,耿直比我们着急。
再说,就算宝和堂凑不齐一万银元,还有兴茂福呢。那个中村樱子都怀了耿直的孩子,宝和堂有事,她能不尽力吗?
信我的,没错的。就算换不来那两个汉奸,一万银元还是没问题的,”刘二水拿起暖壶,倒了一茶缸子的热水,说道。
“这件事我爹说了,都按你的意思办,真要是能讹日本人一万银元,那咱们山寨,日子可好过多了。
我就是怕,把日本人逼急了,动用军队封山围剿。就算找不到咱们确切位置,围上一段时日,日子也不好过了。”
“放心吧,我催得紧,就三天。
如果日本人就是不同意,我也不能马上撕票,这个人质很值钱的。大兰子,那个人质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能挺得住吗?”刘二水问道。
“张玉竹给耿娟瞧完病,我就把寨子里烧得最暖和的屋子让给了她住。
这个女的倒是个识好歹的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就不再闹了。该吃吃,该睡睡,到点就服药。
看脸色,挺个十天八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路桂兰说道。
“这样就好,只要这个人质在我们手里,就不用担心其他的。”刘二水猛地喝了口热水,热水刺激了刘二水的喉咙,顿时咳嗽起来,半晌没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刘二水屋中的电台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这个时候谁会发报?令刘二水十分纳闷。
刘二水连忙示意路桂兰,将手摇发电机转起来,自己则戴上耳机,拿起笔纸,开始记录。
差不多十几分钟,对面的讯号消失。刘二水则拿出他那本旧版的《镜花缘》,将密电码一一作了破译。
破译完成后,刘二水又将文字按先后顺序一一排列,密电的内容便呈现在刘二水的眼前。
密电是总部通过电台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命令刘二水,为大局考虑,务必保护好耿娟人身安,并找机会尽快将她释放。
刘二水拿着密电半天不语,路桂兰见状问道:“二水,怎么了?日本人又来电了?”
“不是日本人,是复兴社总部来电。”刘二水将密电递给路桂兰说道。
路桂兰看了看密电内容,说道:“二水,你们的上峰是不是脑袋有病?好不容易抓到个肉票,竟然让放了。还是你当机立断,不跟他们扯了,要不,咱们还真不好办了。”
“是啊,我只是在想,上峰怎么会知道我在用电台跟日本人联络的,按理说不可能啊。”刘二水自言自语道。
刘二水的疑惑,有他的道理。
上午,通过与耿直电台交流,刘二水已经得知,张玉竹的身份被日本人发现,死在刑讯室了。
既然张玉竹已经殉国了,就不可能将自己通过电台与日本人联络的消息,告知给营川城的上线。
如果上线不知道的话,那么复兴社总部怎么知道的。
这部电台,是中村樱子收缴电台前,利成兴瓷器店的商用电台,谢成坤通过这部电台,偶尔用于和总部联系。
之后,中村樱子下令取缔商用电台,这部电台便被他藏到了二门町食杂店,再也没有使用过。
这次复兴社总部突然来电,至少传递出几个消息。
首先,自己在营川城的上线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用电台与日本人联络,不过张玉竹已经死在刑讯室了,自己的上线怎么知道日本人用电台跟自己联络的,难道在情报处内部有自己人?
再有,上一次张玉竹来的时候,就明确说了。
上线的意思,命令尽快释放耿娟。这一回,总部突然与自己联络,所述内容与张玉竹传过来的消息一致。这个耿娟究竟是什么背景,让总部如此忌惮,三番五次向自己下命令。
莫非耿娟与情报处内潜伏的内线有关?
而在海军情报处,与耿娟最亲密的无疑就是耿直,难道耿直就是上峰安插在情报处的卧底?
这怎么可能?现在耿直在日本人那干的风生水起,怎么看都不想是自己人啊。
可反过来又想,从自己躲到二门町食杂店,每一个行动似乎都有一根绳子在牵着,想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什么也做不成。
刺杀伊藤明道,还没等自己动手,就被抓紧了看守所;
刚从看守所出来,就有人递上来报纸,告知自己关小仙是川口仁和杀的,使得自己刺杀目标指向了川口仁和;
最让自己不解的是,刚从渡口码头狙击完川口仁和,出来之后,竟然有一辆未上锁自行车放在哪里,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放的。
再往后,刺杀吴大虎和王沛林,耿直布放十分严密,与其说是破坏自己的刺杀行动,也可以说是对自己安的一种保护。
不过,复兴社的尿性,刘二水当然清楚。
耿直这些举动,明显与复兴社的行事风格不符,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那复兴社几次三番敦促自己释放耿娟,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个耿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刘二水陷入了沉思。
“二水,你想什么呢?你现在也不是复兴社的人了,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可跟爹爹夸下了海口,这一回咱们一定要挣个钵满盆满,可不能啥都捞不到啊。”
路桂兰的一番话,提醒了刘二水。
自己已经决议离开了复兴社,那上峰的命令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张废纸,大可不必理会。
想到这里,刘二水说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一想还有哪块考咱们虑不周。
现在赤山寨是我的东家,复兴社的话中听的听听,不中听的,就是放屁。命令吗,就是开腚纸一张。”
不知为什么,进到山里,刘二水也不知不觉粗鲁起来。
“这就对了嘛。反正这个耿娟不能轻易放了。
在咱们这,好吃好喝供着,不让她出毛病就行了。其他这帮牛鬼蛇神,想打她主意,没门。”
“知道了,大兰子,听你的,都听你的。”刘二水一拍桌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