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和计划的一样,金桂娘在银行大厅外见到了买糖葫芦的张天翼。张天翼把父亲交代给他的情报,一五一十传达给了金桂娘。
金桂娘得到情报后,便拿着糖葫芦,又回到了徐晓蕾的办公室。
走到办公桌前,金桂娘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徐晓蕾,小声说道:“天翼带过来情报,一手和谢广坤、李大牛,已经把天翼的单车和糖葫芦一并买走。准备劫持警署的消防车,到绅士舞厅刺杀耿先生。”
徐晓蕾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问道:“金姐,天翼的车和糖葫芦不是都被人买走了吗?这个糖葫芦又哪来的?”
“徐行长,果然心思缜密。的确,天翼的车和糖葫芦是被买走了。不过,我和一手令有准备,天翼推另外一辆车过来的。另外,出门的时候,还换了一身行头,没人会留意,天翼是刚才在警署修配厂门前卖糖葫芦的小孩。”金桂娘小声道。
“嗯,的确想的周全,天翼还带没带来其他消息?”徐晓蕾接着问道
“天翼还说,如果刺杀耿先生不成,谢广坤和李大牛就准备劫持耿先生的爹娘,要挟耿先生。”
“复兴社这帮人啊,做事太下作。就算是为了抗日,也不能什么手段都用啊。行了,我知道了。金姐,你把茶几收拾一下,就出去吧。在我办公室呆的时间太长,容易被人怀疑。”
“嗯,我知道,我现在就收拾去。”
很快,金桂娘收拾好了茶几,拿着饭箱,离开了徐晓蕾的办公室。
徐晓蕾拿着金桂娘给她买的糖葫芦,想了一想,便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耿直办公室。
如她所料,连拨两遍,耿直办公室都没人接听。
徐晓蕾当然清楚。
这个时候,耿直要么在绅士舞厅那里布置安保,要么就在中村樱子办公室研究下一步工作,不会呆在通讯商行办公室的。
从懂事那天起,徐晓蕾就担起了同龄人所未有过的重担。
母亲过世,顶梁柱的大哥战死沙场,二哥又忙于学问不理生意。加之时局动荡
,兴茂福的生意愈发难做。
无奈,徐掌柜只好将兴茂福的生意一点一点压到徐晓蕾的身上。从开始账房对账,到后来洽谈生意,徐晓蕾做事一直是有条不紊,遇事冷静且果断,不会莽撞行事。
即便与在狼堆里长大、戒备心极强的中村樱子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没露出一丝纰漏来。
她清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耿直一定要做的。把该做的事做了,中村樱子会才不会疑心。
见耿直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徐晓蕾便拨通了中村樱子的电话。
中村樱子办公室的电话,是专线电话。
一般电话都是打到千佳子那里,再转过来。
而这部电话,除徐晓蕾外,没有几个人能直接拨通。
听见电话对面传来了中村樱子的声音,徐晓蕾说道:“中村长官,我刚才往耿直办公室去电话,他不在。他现在在不在你那,我找他有事。”
“晓蕾姐,你怎么也喊我长官了?”
“谁知道你的身边有没有人啊,我要是乱讲,显得我多没规矩。”
“我身边就算有人,听到又能怎样,全营川城都知道你我的关系,是你把事想多了。
耿直一早就去绅士舞厅那边,协助藤野敬二布置安防了,估计是事太多,中午没有回来吃饭。
你要找他,得去绅士舞厅那边去找。不过,现在绅士舞厅那边乱哄哄的,我觉得不安全。要是没什么急事,你没必要特意跑过去找他,晚上见到面,说说不就完了。”中村樱子说道。
“樱子,你不知道,我的亲二叔从山东那边过来,明天就要走了。临走前,他想见见我们徐家这个上门女婿。
本来呢,准备今天晚上徐家和耿家家宴的时候,让耿直到兴茂福见见二叔,一起吃顿饭。没想到,赶上了投诚仪式,估计耿直一时半时他也脱不开身。
我就想,要是耿直在你那,下午让他顺道来趟银行,在银行这里和我二叔认识认识。毕竟我们是晚辈,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那就不巧了,估计今天耿
直事太多,在绅士舞厅那边,走不开吧。”电话对面,中村樱子说道。
“那乱就乱吧,我就带二叔去绅士舞厅见他一面。
二叔都快六十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来营川了,别像我们一点礼数都不懂似的。樱子,你说行不?”徐晓蕾说道。
“晓蕾姐,这是你徐家的家事,我可管不到。不过,你二叔可靠吗?不会和复兴社有关吧?”
“我的中村长官,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我二叔都快六十了,走路都晃悠,复兴社要他那样的干嘛。你要是没意见,一会儿,我就带二叔见见耿直。
还有,晚上是徐家家宴,我就不参加投诚仪式了。等你们完事,过来接我就行。”徐晓蕾说道。
“也好,你也不是军人,没必要凑这热闹。不过,兴茂福那里一直没有宪兵保护,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这样吧,我派一个班提前到你家负责保卫,等我们来接你,再把保卫撤了。”
“樱子,不用了,毕竟我不是情报处的长官。你利用职权保护我,会被人挑理的。”
“挑就挑吧,你要是出事了,我和耿直都过不好。我可不想让复兴社把你抓走,当做人质。行了,这件事就听我的了。”
“行,那就听你的。”徐晓蕾应声道。
……
跟中村樱子讲完电话,徐晓蕾才觉得该做的都做完了。
这个时候,要回兴茂福,接上她二叔,去绅士舞厅找耿直了。
徐晓蕾没有撒谎,她山东的二叔确实来了,也确实想见见这个很有本事的上门女婿。
只是,这个时候,是拿二叔说事最好的时机。利用这个理由把谢广坤的刺杀计划,告知给耿直,是再好不过了。
为了维护银行秩序,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徐晓蕾个人安全,中村樱子派了一个班的宪兵和一辆吉普车守在银行,听候徐晓蕾安排。
徐晓蕾叫上银行公用车,又叫上保护她的宪兵,两辆车一前一后,一起离开了兴亚银行。
回到兴茂福商行,徐晓蕾接上父亲和二
叔,说明缘由,便一起坐车去绅士舞厅。
徐晓蕾的二叔名叫徐长久,在山东东营那边做中药买卖,一年能来营川一两趟。
在营川城,除了自己亲哥哥徐长生外,因为业务往来,徐长久最熟悉的就是宝和堂耿广陵耿老太爷了。
之前,虽然知道耿广陵有个独子。不过,这几年耿直一直在哈尔滨那边求学,徐长久并未见过耿直。
这一回,来营川,才知道自己的亲侄女要与耿老太爷的儿子成亲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耿老太爷的独子竟然会做徐家的上门女婿。
在那个年代,传宗接代是每户人家所愿,即便做了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凭借宝和堂的家世,家中独子入赘徐家,生的孩子,还跟着姓徐,这令徐长久十分不解。
这次来营川,赶上快过年了家里忙不开,要不,一定会等到耿直和徐晓蕾成亲之后再走。
本来定的,晚上徐家和耿家一起宴请一下徐晓蕾叔叔,尽一下地主之谊,也让耿直认认亲。毕竟两家已经商量好了,婚事从简,不请外地宾朋了。
可不巧,家宴和吴大虎王沛林的投诚仪式赶到一起了,徐晓蕾也借此机会,去绅士舞厅去找耿直。
在徐晓蕾看来,自己和耿直的行为不能有任何的瑕疵,被外人抓住,做事要合情合理,处理事也要顺其自然。否则,要是被人抓住漏洞,将会十分被动。
轿车里,徐晓蕾坐在了副驾驶位置,父亲徐长生和叔叔徐长久坐在车后座。
徐长久向徐晓蕾说道:“晓蕾丫头,我看你这排场,可比你爹有派头多了,出一趟门,这么多当兵的保护着。难怪,连宝和堂少东家,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都入赘咱们徐家了。厉害啊,厉害。”
“叔叔,其实,很多事都是事赶事,赶上的。一会儿见到耿直,可别提上门女婿这茬了。”徐晓蕾道。
“晓蕾,叔叔懂这个道理,昨天见到耿老太爷,我就提及你们成亲的事,入赘的话,我提都没提。
耿家现在
也不一样了,白天晚上都有宪兵保护着,城里当官的到宝和堂都客客气气的。看来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大哥,你有福啊。”徐长久说道。
“哼!不气死我就行了。”徐长生不屑道。
“大哥,这话怎么讲?现在时局动荡生意多难做,你的兴茂福这么大摊子都没受多大影响,还不是多亏了晓蕾丫头?”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现在这样子,不是我想要的。”徐长生满声怨气道。
“爹,相信我,会好的。”徐晓蕾透过车窗目视远方,一字一句道。
……
绅士舞厅,耿直正和藤野敬二上尉对舞厅楼上楼下每一处部位,进行最后一次排查。虽然昨天临时关闭了舞厅,可耿直也不能确定,之前复兴社有没在舞厅提前放置了炸弹。
安全起见,从早上起,又对舞厅重新排查了一遍。
就在这时,门口士兵进来禀报,说是兴亚银行徐行长要见耿参谋。
耿直、徐晓蕾和中村樱子三人关系,全营川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藤野敬二当然也清楚。便对耿直说道:“耿参谋,这个时候徐行长来找你一定是有事,你去吧,这里,有我在。”
“那,我就过去了。”耿直摘下白手套说道。
徐晓蕾的到来,耿直一点都不意外。
昨天晚上,徐晓蕾跟自己说好,如果有什么新的情报,她会亲自来传递情报的。
这个敏感时候,绅士舞厅又是那么敏感的地方,徐晓蕾只有亲自来见耿直,才不会被人怀疑。何况,徐晓蕾的理由又是合情合理。
耿直下了楼,来到绅士舞厅的前厅。
整个绅士舞厅已经被封锁,只有前厅有几个会客茶座,供关东军的军官休息。
关东军的宪兵将徐晓蕾、徐长生和徐长久三人领到了茶座,没等多久,耿直便从楼上走了下来。
徐晓蕾站起身来,对耿直说道:“耿直哥,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二叔。本来定的是今晚耿徐两家一起宴请二叔,到时让你认认亲。
没想到今晚你有事,过不来了,我只好带二叔来这里见见你了。”
耿直上前两步,对坐着的徐长久说道:“二叔,实在抱歉,本来定好的事,又走不开了。耿直,向你赔罪了。”
徐长久一脸堆笑,说道:“耿贤侄,我和你父亲耿广陵耿老太爷十几年前就相识了。你十多岁的时候,我还在宝和堂见过你呢。
这次来营川,知道你和晓蕾要成亲,我是高兴的不得了。只是,快春节了,山东那边的生意实在放不下,明天一早我就坐火车回去了。临走,怎么也要见见侄女婿,也表示表示我的心意。”
说着,徐长久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徐晓蕾。
“二叔,那就谢谢你了。今天晚上,耿直有事,不过耿老太爷、耿夫人和耿直姐姐都会过来,就让晓蕾多陪你喝两杯。”晓蕾收起红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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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明天一早,我送你去火车站。”耿直说道。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你们年轻人都忙,哥哥家的车送我就行了。”
“二叔,耿直的车能直接开进火车站的站台,你就让他送吧。反正,早上他也得送我去银行上班,顺路,不麻烦的。”徐晓蕾道。
“对,二弟,你侄女婿的车能进站台,用他的车送更好,就这么定了吧。”徐长生说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侄女婿,我看你这也忙,就不打扰你,我先走了。”徐长久起身说道。
“也好,咱们先回去。”徐长生徐掌柜也起身,说道。
“那好,爹,二叔,你们先去车里等着,我和耿直还有几句话说。”徐晓蕾说道。
“行,晓蕾,我和你叔叔先出去了。”说着,徐掌柜和徐长久一前一后离开了绅士舞厅。
徐晓蕾见父亲和叔叔离开,环视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张一手那边传过来消息,谢广坤准备劫下警署消防车,在绅士舞厅这里,直接撞死你。如果这个计划不成,
就劫持你的爹娘,来要挟你除掉吴大虎和王沛林。”
“一群蠢货!我要是一下午不出绅士舞厅的门,他们冲进舞厅来撞我?简直是异想天开。再有,宝和堂那边,樱子派了一个班贴身保护我父母安全,就凭他们两个能劫持了?”耿直气恼道。
“可能是复兴社上峰逼的太紧,他们也是没辙了,只能搏一搏了。不过,通过这么多事,咱们也能看得出来。谢广坤和李大牛都是有本事、有血性的汉子,人品也算正派。如果白白送死,有些太可惜了。”徐晓蕾说道。
“这样。我还是按部就班地布置安防。我的想法是,如果他们没有机会的话,他们的计划自然就会取消。至于我爹娘,你晚上再提醒他们一下,一定不能单独出门。”耿直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要是看到消防车就提防点。虽然你身手好,不过我还心里有些担心。”
“放心吧,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现在他们都是明牌了,我要是还被算计,就太没本事了。当然,张一手要是能提前将他们的行动破坏,就最好不过了。现在,绅士舞厅已经是天罗地网,他们要是真的按这个计划来,十有八九是逃不掉了。”
“行,那我先走了。”
“你也要小心,复兴社应该早就打你的主意了,只是没寻到机会罢了。”
“我的脑袋没你的值钱,复兴社看不上的。”徐晓蕾笑道。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别忘了,银行那个后勤部长沈建平,就是复兴社的卧底。还有那个三浦友建,一直对你贼心不死,你也要提防着他。”耿直说道。
“那个沈建平,从盛京回来之后,我就把他从后勤部调到了金库部。看起来是个肥差,不过,现在想见到我一面都困难。
至于那个三浦友建,确实让人生厌,找个机会就往我身边凑,烦都烦死了。可没办法,他是兴亚银行驻营川的襄理,樱子都赶不走他,我就更赶不走他了,只能小心留意了。”徐晓蕾翘了翘小嘴说道。
“知道到就好。我毕竟身手在呢,不用担心我。你一个女孩
子,可要保护好自己。”耿直抚了抚徐晓蕾的香肩,说道。
“知道了,耿直哥。我走了,你小心。”说完,徐晓蕾转身离开了大厅。
望着徐晓蕾的背影,耿直想到她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如果谢广坤李大牛真的按他们的计划,用消防车来撞自己,那就是自投罗网,日本人这个局就做成了。还得想办法,把他们刺杀计划提前破坏。
可怎么做呢?
耿直突然看见舞厅门口堆着的梅花桩,想到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