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兰文珠的大姨父,赵猛的二姐夫,我叫高子兴。
我通常这么跟别人介绍我自己《红楼梦》第二回书目,你知道吗?“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那句,有印象吗?对啦,我的名字,就是里面那个冷子兴,换了个续本作者的姓。
通常,对面听我这么讲的人,基本上不外乎两个反应一个反应是大悟,点头说知道知道,这种反应的人,就可以和我一起聊天了,明显有文学常识嘛;另一个反应,则是露出呆相,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这种反应的人,那就不用跟我聊啥啦,根本不会在一个频道上。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是个书虫,但是照刻下那些成功人士的看法,我看的书大抵都没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嘛,这说的就是我。
我的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农民,好不容易供我读到高中,成绩没什么起色,不指望我光宗耀祖,只求我能顺利找到口饭吃,于是,就让我选了文科,报考师范大学,说毕业以后出来当个老师,那就算是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能捧上个这辈子摔不破的饭碗。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本市的一间小学教语文。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入错了行。我实实在在不是一块管小孩子的料啊,我自己常常会沉浸在文学世界里不能自拨,一看书就发散思维无边无涯,可还在童萌阶段的小孩子怎么能听懂我在讲些什么呢?小学生们,更多的是需要陪伴和玩耍,耐心和理解,还要老师寓教于乐……可惜这些我都不擅长,我自己在当小孩期间,就是个只会看书不会玩乐的闷娃,我能管好我自己就不错了,怎么能带好别的孩子?
所以,刚工作那两年的时间啊,真是打击得我要命,陷入了自暴自弃。是的,道理我都懂,可工作我就是干不好,我的长项都没啥用,被周围的人瞧不起……咳,其实那会子我已经完全找不到自己还有啥长面了,于是我就找了个彻底逃避的法子,专注去收集邮票。
上班我基本就是在混,时间和精力全泡在集邮上,这个爱好啊,浪不浪费我的生命不好说,但浪费我的钱,那是肯定的。
那阵子,我迷邮票迷得有点走火入魔,又没多少钱去买,就逮谁管谁要邮票。有一次,我到区教育局去跑腿办事,大厅窗口前坐着个圆圆脸的姑娘,我没注意看清她的长相,但给她交资料的时候,倒注意到她桌面上放着个白信封,信封上贴了张当年的生肖邮票。我立时来了兴趣,我刚巧错过了年初售卖的时间,手上没有这张,正满处找呢,忽然在这姑娘桌上看到,也顾不得合不合适,就腆着脸伸头问“同志,呃……那个信封能给我看看吗?”
姑娘诧异地扫了我一眼,说“这信是我们领导的,我刚替他取回来,你干嘛要看?”
我有点沮丧,缩回身子,摇头道“算了,我就随口问问,不干嘛。”然后,我转身就走了。
过了两天,我再去跑腿取资料,眼前的姑娘还是一张圆圆脸,可我却不记得是不是上次来时见过的那位。办完例行公事后正要走,姑娘突然递过来一个白信封,笑着说“这信封,你还想看吗?上次你走太快了,其实我话没说完,信是我领导的,但我喜欢集邮,我同事都知道,所以等他们拆了信后,就会把信封连着邮票一起给我……你是不是也喜欢集邮啊?”
我眼睛一亮,看到信封上好端端地贴着那张生肖邮票,忍不住接过来用手轻轻摩挲,姑娘继续笑着说“这张生肖邮票我已经有啦,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到这一刻,我才抬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圆圆脸的姑娘,清清楚楚记住了她的长相。
缘份到了啊。
这个圆脸姑娘,就是我老婆赵绢,赵纹的妹妹,赵猛的二姐。我娶她的时候,她的外甥兰文玉刚满3岁。婚礼那天,坐在娘家主位上的长辈,居然是赵纹的公公婆婆,兰家老祖宗。
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心下觉得很奇怪,这算哪门子的亲戚啊?筹备婚礼期间,听我老婆讲到要请兰家老祖宗来坐主位时,还开玩笑似的问,哪儿来的大头葱?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老婆赵绢性子极好,样样都依顺我的,唯独那一次,差点儿同我翻脸,她说我大姐的婆婆,是赵家的恩亲,就是她的娘家长辈,绝不可以怠慢。我要是不依她,她宁可不嫁给我。
我这个人啊,四体不勤,家事不会,更赚不到钱让我老婆享清福,就这么一块料,我老婆却处处心疼照顾我,就凭她一个城市姑娘肯嫁给我这个外地乡下小子,我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我赶紧给她赔罪,全都依她,这才顺利结婚。
接着,我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首先是,我居然同大姐的公公成了忘年交,那位老人家是国学大师,与我的兴趣爱好十分投契,以致于我后来,索性拜入山门,口称恩师,跟着老人专心修习古文。
到我女儿满2岁那年,我考取了本市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再过两年转升为硕博连读,再然后留校教书,最终彻底摆脱了我不适应的小学教师职业,收获了自己满意的生活模式。
其次是,我读研的第一年就遭了一次大难,如果不是大姐的婆婆,也就是我们的老祖宗许愿相救,那会儿我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我能有今天这份好日子,全拜我老婆大姐的公公婆婆所赐,我嘴上虽然从没对人讲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这份深重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底,从未忘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