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称是幽西来接世子的人的第一眼,慕容瑾就觉得不太对劲,而当他看见关洲也在这批人里,并且自称落难行商旋为这批人所救遂的时候,他就知道,慕容琼还不能走,慕容琼已经走不了了,而他,也终于等出来了一个能彻底解决藏在西原背后势力的机会。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幽西王派过来的人,他们所行的目的也不是幽西世子慕容琼,而是他。
穆远山和蔡长河攀扯出来了太多的事情,虽然对外这两个人都认罪伏诛了,可是,在那之前,可是有长达半个多月的纠纷还闹得满城风雨的,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守备府和司军府互撕脸面,如果没有那场疫病,任凭哪一个新官上任的藩王都不会不乐观其成的,可是,有了疫病之后,就截然相反了。权柄更替,最根本还是在百姓,百姓一直都人心惶惶,那是会出大乱子的。
然而,远远不止穆远山和蔡长河落马,支撑西原近七成商贸交易的十大商户也接连出事,高家送进王府的女儿还在这个时候骤然得宠又瞬间失宠被幽禁……
这一切,本身就是一个讯号——西原要彻底乱了。
接下来无非两种可能,一,朝廷派钦差大臣来料理,对慕容瑾失望,二,朝廷出手之前,慕容瑾平息一切事端,然后上奏请罪。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会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而无论哪一种,都会发现一些端倪,恰好这些端倪才是幕后的真相。那才是慕容瑾一直在找的东西。
现在,他不用太费心费力找了,只要能撬开这个关洲的嘴,什么都会清楚的。甚至于,根本不用撬开关洲的嘴,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假以时日,必然能找到破绽,顺藤摸瓜找到躲在一层层密林之后的野兽。
但是,关洲自己出现了,亦或是说,出现的人是关洲。
西原乱了,操控西原这些人的人必然会在朝廷介入之前收手,但是穆远山和蔡长河死了,十大商户部都在慕容瑾手上关着,绥远侯带来的随行军有一半还在西原驻扎,又因为疫病从过去没多久,郡都城面戒严,想收尾,几乎不可能,谁都没办法保证活人的嘴能有多严,更没办法保证一群因利而合的人在自己的命面前会不会不管不顾。
唯一还能逆转这个局面的方式只有一个——深入虎穴。
而能做这件事的人,绝不会离权利中心太远,甚至是说,遇见个疯的,来的那个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但是,慕容瑾不觉得关洲能胜任这个任务。
要在近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灭口、销毁证据,然后再身而退,那个人绝对聪明绝顶。
所以,为什么会是关洲?
他查过,关洲的确参与了一部分,但是看起来还只是在外围,毕竟幽西不是他想查就能随便散人马出去的地方,故而也就只查到了这里。
说到底,他的目的是尽可能多的救出被困百姓,并且瓦解这条逐渐成熟的产业链、找到幕后主使,其次是弄清楚对方的真正用意,再其次才是收拾这批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小鱼。
现在,他已经救出来了很多人了,如果他按照户籍证明核对出来的人数没什么问题,那就已经救出来近八成了,而互相包庇、抱团还总是遮掩失踪百姓的十大商户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气候了,坐山观虎斗的司军府、守备府也都纷纷落马,那么,他的主要目的就剩下两个了——找到幕后主使,以及弄清楚对方的真正用意。
前一个可以通过关洲达成,后一个就得找到剩下两成百姓以及达成第一个才行。
看着面前混进宴席的关洲,慕容瑾不觉自己有靠近真相,反倒觉得愈发扑朔迷离了。
多年大量失踪百姓到底去哪儿了?他们最近几年一直在选貌美少女,又是为了什么?他查到的数字是对的吗?剩下的人是不是还活着?救回来的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是神智清醒的?甚至于,为什么不久前救走这些人的时候,并没有多么顽强抵抗?
这些疑问没有人能为他解答,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算一步,算一步走一步。
只是这个关洲……
来得真不是时候。
小王妃生产应该就在这几天了,这个时候太容易出事了,更何况高芫那条线还没断。
而无论是遮掩什么还是直接跟他对上,都不会对王府放松警惕的,一旦利用王妃生产的时机,届时的情形将难以预料。
前几日的不安今日都落在实处了,可依旧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教人不敢松懈毫厘。
这一行人领头的是个参将,叫张宇,据慕容琼说,这人他在幽西王府见过几回,的确是认识他父王的。
可慕容琼说的是认识他父王,而不是这人是他父王的人。
看似差别不大,实则完是两个意思。
不过,这个话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验证了慕容瑾的猜想。
“皇兄,我这才来多久啊!我不走啊!您可别赶我走!”推杯换盏间,慕容琼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醉意,嚷嚷着,踉踉跄跄往慕容瑾这边来。
周千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慕容琼转眼间就赖在慕容瑾腿边了,“皇兄,你可不能赶我走的……”
张宇显然对自家世子慕容琼平素的混不吝个性有所耳闻,见到这种丢脸的事情,也不怎么拦一下劝一下,任由慕容琼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行无状,只是淡淡一句:“世子,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本世子偏不!”慕容琼手一挥,指着张宇说,“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劝本世子?”
张宇脸上不大好看,没再说话,反倒是慕容琼一直在贬低张宇,最后还是慕容瑾看不过去,让周千把人扶下去了。
“王爷见笑了……”见慕容琼走了,张宇才松了口气,看了眼慕容琼离开的方向,冲慕容瑾这边又拱手,说,“世子顽劣,叨扰多日,实在是劳烦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