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十月中旬过半了,李湘这肚子也还是毫无动静,她自己是不太在意的,可几个丫头妈妈被吓得不轻,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身边,小雪会几个千挑万选出来的稳婆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轮流守着王妃,连带着周拾都一天三回往羡仙院跑,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跟小雪说什么。
对此,当事人李湘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儿吵,依旧被催着多走动,依旧要忌口,依旧该怎么样怎么样。
闲来无事还有萧明月耍宝逗乐子,王府上下的大小事都不用他操心,富察文茵和吴诗虞已经能自己做决断了,而前院再不消停,也不会传到后院分毫。
自然,到底是怎么不安分,李湘还是知道一点儿的。比如,慕容琼在西原郡都待了一个月了,幽西王终于发现自己儿子不见了,终于想起来了还得找找这宝贝儿子,终于派人来接儿子回家了!
当然,幽西的人往西原来,不是说走就能动的,得跟西原沟通,还得朝廷同意,故而,那批人才离开幽西边界,初初进了西原,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四五天才能到郡都。
李湘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呢?其实是幽西世子慕容琼自己说的。
那一天,慕容瑾搬了一摞文书过来,一副要在羡仙院长住的架势,李湘愣是没赶人,亲眼看着那人霸占了书案,又翻开公文,没多久,慕容琼就在外面敲门了。
这幽西世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慕容瑾走哪儿跟哪儿就算了,还能跟到后院来,也是奇了。
纵然心头是万般惊诧,可李湘还是挥了挥手,把人放进来了,然后就听到慕容琼拍了一封信在桌上,紧接着就开始抱怨自家父王如何如何了,最后谈到重点——幽西要来了接他回去了!
李湘记得那天在花园里看见的慕容琼的确不算文静,但也还算是有慕容瑾几分样子,可眼前这个就差哀嚎打滚了的,跟初见时完全是天差地别。
李湘实在是闹不懂,慕容琼是独子,就算是幽西王管教严厉了些,也不必如此,更何况,都能自己跑出来,也算不得多严厉了。
后来,实在是没心思看他们堂兄弟斗法,李湘回去睡觉了,自然,主要是慕容琼不肯罢休,非要继续留在西原,鼓动慕容瑾去跟幽西王说情,而慕容瑾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
以及,西原商会彼此之间终于彻底撕破脸了,闹得鸡飞狗跳,好不难看,百姓一度怨声载道,纷纷抛弃老字号转而去光顾新入驻的商户,这于西原商会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可他们似乎顾不得这个了。
具体体现在襄七王府名下的商铺利润直线上涨,几个掌柜还不太敢收钱,战战兢兢往李湘这儿递了信,想探探她的口风。最后这回信是慕容瑾写的。
西原的天气跟别的对方不太一样,十月中旬过后,便是长达一个多月的雨天,今儿就是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可再大的雨,也得照常,几个夫子就是在这雨天里到了百妍厅的。
个个都是西原有名的夫子,只带了个书童,便进了门。
初见鼎鼎有名的襄七王和王妃,几个夫子都有些拘谨,面上却不显露什么,回廊下收了伞,四五个夫子一同往厅堂里来。
檐下雨丝不断,汇聚成串,落在地上,又瞬间飞溅而起,哗啦啦啦啦不绝于耳。
看着逐渐逼近的几个夫子,李湘转头看了眼慕容瑾,试探着问“殿下觉得哪个比较好?”
周拾斩钉截铁说她怀的是世子,小雪也这么说,那基本上就是了,诚然,这小世子还没落地便先条夫子的确是早了些,但是,千金难买她乐意,慕容瑾连着几日被慕容琼吵得头疼,这时候只要能支开慕容琼,做什么想来他都不会有异议。
雨声不小,慕容瑾堪堪听清楚,扫了一眼几个夫子,没下论断,只是说“都是有名有姓的夫子,如果是只是启蒙而已,看起来他们个个都可以胜任,但实际如何,还得再看看。”
李湘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转眼间,几个夫子已经到了近前。
“见过王爷、王妃。”
“几位先生免礼,快请坐。”慕容瑾带了几分热络,吩咐人看茶。
几位夫子连忙道谢,慢慢坐下。
而后,李湘就听他们讨论了两个时辰的学问和西原风俗,最后,几个夫子没人毛遂自荐不说,还个个推诿,直言慕容瑾自己就能教,口口声声后生可畏,一口一个传闻非虚……
听得李湘牙疼,默默听了一会儿他们互相推诿,她就想走了。
那是慕容瑾能不能教的问题?他没有空,这才是关键……
最后,百般推诿之下,还是暂定了三个夫子,年纪都不算大,说话也不古板拘泥,隐隐还对慕容瑾神往已久。
对此,李湘很满意。
末了,留了几个夫子吃了顿饭,连人带礼一起送到门口,这才作罢。
回羡仙院的路上,慕容瑾接了春雨手上的伞,又远远把人甩开,绕了一道又一道回廊,也才到花园,离羡仙院还有不算近的距离,雨却愈发大了。
“去锦绣院罢,等雨小些再走,如何?”握着伞柄的手动了动,慕容瑾静静看着最近几天愈发乖觉温顺的小王妃,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站在廊下,眼前就是雨幕,李湘置若罔闻,&nbp;伸了只手出去,接了一手的雨,雨水顺着手臂往下流,很快就打湿了衣袖。
慕容瑾眉头一皱,心头的不安愈发大了,一句劝慰还没出口,就看见小王妃又自顾自把手收回来了。
甚至,甚至自觉掏了帕子擦手,他的帕子,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衣襟已经被湿着的手沾湿了一小块儿,擦完了的帕子又被塞回去了,惯会掩耳盗铃的小王妃这回倒是脸皮薄,转过头,说“妾身没带帕子,春雨又被甩开了,那就只能劳烦殿下了。这是撑伞还得一段时间,毕竟锦绣院也不算远的。”
听着这话,慕容瑾应该觉得高兴,可不知为何,却丝毫不觉欣喜,多年来不曾放松几分的那根弦猛地绷紧了,闭了闭眼,缓过神来,还是道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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