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春雨?”连着两声轻唤,缺没有什么动静传来,榻上的帘子被挑开一角,悉悉索索了一阵儿,一只手露了出来,又过了会儿,探出来半颗头,一缕青丝也悄悄冒了出来。
李湘就着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堪堪看清楚个人影,一时间没分辨出来人,细细看了一遍,暗自叹了口气,又来了……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李湘趴在床榻边盯着那人影,昨天晚上的梦里,她就看见个人影在她房里,跟这个也差不多,黑乎乎一片,八尺多高两尺多粗,活像是个柜子,可李湘打眼一看,偏偏就觉得那是个人,可除了是个男子,身量颇高,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默默看了会儿,只觉得这人影颇为奇怪,又是一动不动,昨天晚上已经去看过了,她还踢了一脚,结果还是没动,只是觉得一直在看着她,真是没劲透了,这还能吓住她?还是做梦罢。
一边脸枕着胳膊,压得有点儿不舒服了,李湘默默换了另一边脸,继续跟那人影大眼瞪小眼,她可不想天天晚上都梦见这个。
又过了一刻钟,人影先熬不住了,慕容瑾这头一遭夜探香闺,就被闺中人抓了个现行,本来只是想让人以为只是个梦,故而一动不动,反正一团黑也看不清,能不能看出来是个人形都不好说,然后等着小王妃翻回去继续睡,真要是喊了,那就先捂嘴,都想好了,谁知道小王妃心大胆更大,直接盯着他看,哈欠打了三两个,却没有一点儿要睡的架势,反倒像是越来越精神了。
这现行是被抓死了,如果他没有别的事,他可以一动不动站到小王妃睡过去,但是,周拾他们已经在城门口等他了。
挣扎了一下,慕容瑾终于是出了声:“是我,慕容瑾,不用害怕。”
榻上目光灼灼的人动了一下——把胳膊缩回去了,然后,头也缩回去了。
慕容瑾:……他就知道。
方才还趴在榻边的粉妆玉琢小王妃,这会儿连头发丝都没了,被角都扯了回去。
跟他这儿,心虚是不可能的,不用想也知道,只怕是单纯不想看见他,方才没认出来还好,现在挑明了身份,估计巴不得他赶紧走。
又被嫌弃了一回的慕容瑾丝毫没有架子,半分恼意和拂袖而去的征兆都没有,依旧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徐徐道:“我来,是想给你留封信,你那几个丫鬟我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人,你哥哥要是看到信了,多半不会交给你,所以,我得自己来一趟。”
“既然你醒了,这信也算是送到本人手上了,你好好歇息。”话音刚落,慕容瑾就要提步出去,却听见榻上传来一句:“人都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哥哥不会交给她,为什么?
深更半夜说这个,他要是走了,自己肯定就想下去看一眼,可她现在“不良于行”,更何况这北地的晚上,冷的不行,她不想下去,春雨方才都没叫来,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叫不来了,她总不能人慕容瑾把信递给她然后再点个灯,再等她看完把灯灭了,然后再离开吧?那多不好。
李湘自诩脸皮不算薄,但是这么厚脸皮的事儿,她还是做不来的。
窝在被子里,戳了戳肿了的腿,一个一个窝,多看一眼都糟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先听慕容瑾说话重要还是先缅怀一下自己曾经的腿比较好。
慕容瑾看了眼桌子上的信,又看了眼帘子紧闭的拔步床,道:“明日你自己看罢,夜深了,我也不宜久留,安心歇息。”
“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殿下说不出口?”李湘费劲的把被自己踹到角落里的棉花枕头扯回来,把腿架了上去,又折腾这被子,牢牢盖住腿,喘了口气,说道。
“那倒不是,只是……”慕容瑾犹豫了一下,“只是夜深了,不便扰你清梦。”
“……”李湘听得云里雾里,不肯说,却能写给她,她哥看了不会交给她,那是什么东西?
“殿下,您这开了口,就已经没法儿清梦了,况且这天没多久也得亮了,您现在不说,您一走,妾身就会爬下去看一眼的。”李湘幽幽叹了口气,“六个月了,这孩子晚上真的折腾人,又实在是行动不便,万一要是看激动了,一个没坐稳……”
大半夜不睡觉,拿自己安危吓唬别人的,慕容瑾真没见过第二个,关键是,还真的有用。
“西原局势不太好,不能再耽搁了,我会即刻出发,那边可能更需要周拾,故而,不能把他留下来了,但是,已经派人去接相府送过来的几个稳婆了,有她们在,也能安心些,周拾到了西原之后,周千就会把女医送过来。等西原安稳之后,自会来接你过去,若是觉得一个人无聊,月夫人与你投缘,又不似工于心计之人,若是你觉得可以信任,不日就送她过来与你作伴。”
慕容瑾缓缓道尽,垂着眸,虽说侍奉主母是妾室本分,可时常差月夫人过来又不太可信,毕竟不是嫁过来给主母做玩伴的……
日后再说罢,先过眼前这关。慕容瑾等着回应,却半天没动静,时辰真差不多了,不能再耗了,转而往外退,边走边说:“你哥哥说,他还要在这边待一段日子,有他照看,也无不妥。阎将军那边,我已委托好了,住将军府即可,吃穿用度他都会照……”
慕容瑾这话才说了一半,床帘猛然被拉开,半天没动静的小王妃就坐在中间,一手一边帘子,满脸难以置信,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去,我留在将军府?!”
“不错。”慕容瑾顿住步子,瞥了眼青丝散乱的小王妃,转瞬就挪开了眼。
李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死死盯着慕容瑾,“殿下,你自己去西原,然后,让王妃住没有女眷的将军府?还不知道要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