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皱纹的皮肤……
稀疏的强者发型……
彷佛永远都紧皱着的眉头……
江沚怔怔地打量着这些特征，原先心里仅存的一点点侥幸也彷佛被洗脚水浇灭了一般。
不会错了，是那个男人。
“爸……”
“嗯。”江俊龙点点头，面无表情。仔细看的话其实是有一点严厉的……算了还是当他没有表情吧。
江沚避开他的目光：“不是爸，你怎么来了？”
江俊龙则是把手里的那一大袋苹果递给了他，“你妈怕你却维生素，让我给你捎点水果。”
“哦。”
江沚接过老爸的水果，双方的手指甚至都没碰一下。
想说声谢谢，不过下意识没说出来。
儿子看着爹，爹也看着儿子。饶是一向稳如老狗的江沚，此刻也有些心虚地到处乱看。
江俊龙则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微妙地看着他。
江沚缓缓开口道：“爸，那您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俊龙绷不住了：“我好不容易抽空来看你一次，结果你拿了我的苹果就让我走？”
“呃没有，我就是感觉耽误您上班……”
“耽误我……我看你是怕我耽误你看小电影吧！”
江沚：“？？？”
这是什么展开？
咦等等，应该是那次徐菁洗澡的时候他们打电话所以误会了……
问题他不是记性很差吗？为什么这件事就记得那么清楚啊喂！
“不是爸，我真没看小电影……”江沚一脸蛋疼。
“没事，我都懂。”
一向严厉的江俊龙这时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别说我不近人情，我其实可以理解的，你们这个年纪压力比较大。不过解压方式有很多种，你应该选择一些健康向上的……”
说话间，卫生间的淋浴声停止。
江沚心脏骤停。
江俊龙也愣了一下。之前有水声时没怎么注意到，现在水声停了，反而引起了他的察觉。
臭小子就在自己跟前啊……那是谁在里面洗澡……
江俊龙好奇地看了眼儿子：“你同学也在？”
“不！我——”
“江沚，我洗好啦”
话音未落，里边传来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
“……”
空气忽然安静。
若干秒后，卫生间的门缓缓拉开，探出一颗乱蓬蓬的小脑袋。
当目光落在江俊龙身上时，少女顿时像落入水中的小猫般浑身颤了一下，随后石化般地定格在门口。
脸蛋迅速变得滚烫，本来就配置不高的脑袋也难以负荷这么刺激的场面，当场烧成了煎蛋……
“叔，叔叔好……”
“你，你好……”
……
片刻后。
江沚和徐菁一人一半坐在沙发上，全部坐姿乖巧，低头，揣手。
江沚怀里还抱了一大袋苹果。
迷之像扫那啥的现场……
当事徐和当事江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茶几对面，江俊龙坐着小板凳，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托腮，陷入沉思。身躯魁梧的父亲大人和小小的板凳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一只西伯利亚大仓鼠。
鹏杰……呃他没坐的了，所以只好站在旁边了。
沙发上的两小只孩子，板凳上的一大坨父亲，构成一个奇奇怪怪但又迷之和谐的三角视图。
尴尬的空气在客厅之中蔓延。
一小会儿后，江俊龙咳嗽两声，目光幽幽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徐菁吓得直发抖，头没来得及梳还是乱的，头顶翘起的大呆毛跟着哆哆嗦嗦。
她怯怯地扭头看了眼江沚，小手和小脚全都紧张得抠来抠去。
结果刚一扭头就发现，江沚也差不多在以同样的姿势看她……
完了完了！
连江沚都这么紧张，问题一定很大！
少女这下更慌了，脸蛋又烧成了红色。
江沚:“……”
你脸红个锤子！这下不是更说不清了吗！江沚很想凶她一顿，却发现自己的脸也有一点烫……
不过其实问题不大，他俩本来就清清白白的，还怕被突击检查？把除了距离锁定以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不就好了？
搞不懂憨包有什么好紧张的……可为什么自己也要紧张，还是说其实他也……
“对不起姑父，关于小江找对象这回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就在江沚试图解释之际，鹏杰先一步走了过来。
沙发上的两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着鹏杰，一脸懵逼。
只见鹏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交织着忧愁、犹豫、以及欧尼酱对欧豆豆的爱。
“姑父，小江刚转到一中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难免显得有些孤僻不合群，这个想必您是知道的。”
“而他的同桌小徐，正是他的知己，第一个真正理解他的人。”
“他们从一开始的互不相识，到逐渐理解彼此，再到后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逐渐萌生了情愫……这种感觉，其实您也很懂吧？”
鹏杰嗓音深沉，眼神感动，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不得不说，欧尼酱这动之以情的能力真是有点东西……
个屁！
！
“歪！你别瞎说好不好！”
江沚急得拍桉而起，一副要打人的样子，然而烧得通红的脸颊看上去更没什么说服力了……
再看一眼徐菁——徐菁已经傻掉了，除了脸蛋烧成红色，脚趾也在鞋里抠来抠去，几乎要抠出个泰姬陵来……
江俊龙却是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我懂，我懂。唉，我和爱玲当年就是这么认识的……”
江沚：“？？？？”
“不是，我真没——”
他还要试图解释，却被鹏杰拦腰一个公主抱整个扛到了肩上。
“姑父您先歇着，我替您教育教育这小子！”
鹏杰满脸推笑，扛着江沚跑进了他卧室。
江沚挣扎也没用，每天与恶势力和大爷大妈斗智斗勇的正义化身岂是一介高中生能抵抗得了的？
“哐”地一声，门被带上。
门外只剩沙发上的徐菁缩成小小的一团，在父亲大人面前瑟瑟发抖。
怎么丢下我一个人了呀……
少女抿着嘴巴板板正正地坐好，压低脑袋，不敢看他，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江沚的爸爸给她一种很威严很庞大的感觉，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坐在对面小板凳上的江俊龙则是托着腮，仔细反复打量面前的小闺女。
然后将手伸向了塑料袋。
“闺女，吃苹果不？”
“……唔？”
卧室里。
江沚盘腿坐在地铺上，一副日漫傲娇女主的姿势。鹏杰则跪在他旁边，像与之对应的亚撒西小受男主……
“欧豆豆，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
“你给我死开！”
面对表哥的眼神攻击，江沚龇牙咧嘴，一枕头砸了过去。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说那些话的理由，不然……”
“我有罪请惩罚我，和我的手办没关系！”
江沚轻哼一声：“看你表现。”
鹏杰吁了一口气。
“欧豆豆啊，其实欧尼酱是在帮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何以见得？”
“你说，你们都这样住在一块了，还洗澡……我要不说你们是男女朋友，你觉得你爸能信吗？”
“好像是有道理……不对！屁！”江沚险些被带了节奏，马上警觉地揪住鹏杰的衣领：“我们清清白白！只是她来我家一起学习！”
“学习得都洗澡了？”
“那——”
“……”江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想到先前不小心撞到徐菁洗澡的一幕幕，身上又一阵哆嗦。
“看，你自己也发现说不清吧？”
鹏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摇，补刀道。
有用。江沚果然松开了他的领子。
“所以啊，现在你明白了没？当时我那么说真的是在解围。”
“解围个屁……”江沚白了他一眼，“我们明明就是正经的同，同学关系！被你一瞎说，直接黄泥巴装裤裆，不是也是了！”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江沚这下就听不明白了：“啥？？？”
“这叫以进为退。如果你打死不承认，姑父一定会感觉不对劲，从而加强对你的控制，你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对吧？”
江沚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这一条还是有点道理的。
“相反的，你先和小徐假装互相之间是对象，先把姑父骗过去，解了燃眉之急嘛。”
“这是什么骚操作……”江沚有点无语地皱了皱眉，“可我们本来就是普通同学啊……”
“那之后再找借口分了呗，反正是冒牌的。谈恋爱你不会，分手总会了吧？”
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分手啥感觉，这是鸡和蛋的悖论啊……江沚一阵无语，话说这货不是单身狗吗？怎么经验这么丰富？
鹏杰冲他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很合理？”
“有点道理……反正你已经瞎说了，我也没办法了。”
江沚叹了口气：“算了那就这样吧。”
“啊哈！不愧是冰雪聪明的欧豆豆那就现在出去和姑父周旋一下？”
“起开，我自己会走路。”
江沚心情复杂地去开门，“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感觉我爸不会答应我找对象的……”
“那不是正好当场分了？你挨顿打就过去了，血赚。”
“……”
江沚垮着个批脸开了门，却傻在了原地。
沙发上，徐菁双手捧着大苹果，正在小口小口地进食，时不时停下来，害羞地回答叔叔的问题；
茶几对面，小板凳上的江俊龙面色温和地托着腮，像看小仓鼠一样看着对面的徐菁。
问问题的声音也很小，一点都不像和江沚说话时力争大嗓门夺取话语权的样子……
“你们好了？”
江俊龙这才想起自家儿子。
“……”江沚感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片刻后。
江沚和徐菁一人一半坐在沙发上。
似乎是似曾相识的场景，然而又有些不一样——
此刻，两人几乎是紧贴着沙发中线而坐，身体凑在一起，能清晰地感知到彼此的体温。
尽管江沚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真坐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心理准备是没卵用的。
此刻，他彷佛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别抖啊喂！”
江沚用胳膊顶了顶旁边的徐菁，低声呐喊道。
徐菁忙点点头，然而身体却还是在抖。她还是第一次刻意和江沚贴在一起坐，紧张得快要爆炸了……
“我说完了。”
江沚按照计划解释完，长呼一口气。
“嗯。”
江俊龙点点头，又看向徐菁。
“小徐，能不能告诉叔叔你期末考试的排名？”
“唉？我，我吗？”
徐菁急慌慌地抬起头，又慢慢垂下：“176。”
“你们下次考试是什么时候？”
“下礼拜五……”
“这样啊。”江俊龙思索片刻。
“下次考试，如果你能进入年级千前一百名……不，前一百二十名，我就同意你们继续交往。”
江沚有点不耐烦：“谈恋爱和成绩有什么关系——”
“你要进前五。”
江俊龙伸出五根手指。
“如果做不到，那就暂时分开。”
徐菁忙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又紧张地看看身边的江沚。
江沚本来是不想搭理老爹的……当着徐菁的面不好发作，只好也点点头。
他点头的一瞬，江俊龙马上换上一副明媚的笑容。
“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学习吧”
唉？
江沚有点懵，这就完了？
“姑父再见欧豆豆你今儿中午吃啥？欧尼酱我也……”
“走吧小杰人家还得学习呢。话说你还没找对象？”
“姑父，咱能不提这事不……”
“哐”
房门合拢。
江沚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发现还和徐菁贴在一块坐呢，赶紧后知后觉地闪开一点。
徐菁的眼珠子胡乱飘来飘去，跟他贴了那么长时间，少女已经坏掉了，现在整个脑袋都在不受控制地全功率回放那种感觉。
身边坐着这么一只容易害羞的少女，搞得江沚的脸红阈值也低了许多……
都赖徐菁。
江沚撇了撇嘴，有些生气，把徐菁怀里没吃完的大苹果抢走了。
“还吃，一个苹果就拐走你了！”
“……”徐菁委屈巴巴地戳戳手。
“嗒嗒嗒”
敲门声再次响起。
江沚心生一股气，丢开苹果，叉腰开了门。
“你们还有完没完——”
“我，我……”门外站着一只有些不知所措的快递小哥，手里拎着两盒黄焖鸡米饭。
“那个，您的外卖。”
“……”江沚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以最快的速度接过外卖，缩回了家里。
阿西吧……少年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沚长长叹了口气。
回头看一眼徐菁。
徐菁还在吃苹果呢。估计是害怕他又来抢，赶紧突突突地啃了几嘴，像仓鼠一样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看我干啥，吃饭了。”
“唔唔！”
见他这回没抢，徐菁这才放下苹果，安心地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