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坐在车上,一路往南城区去,听周塘说他的异常事儿。
准确的说,不是他,是他的一个亲戚小辈,被派了夺命的纸帖,小半个月折磨下来,差点儿精神失常,小辈父母听说他认识高人,就求到他这里了。
血缘亲戚的事,周塘也跟着着急,一路上都风风火火的。
“夺命的纸贴?死神信封?”
乐宁琢磨着周塘话里的东西。
这位死神真是个有仪式感的人。
不说别的,就这份仪式感都值得看看。
说是南城区,其实已经是榕城远郊,快到隔壁市了,足开了两个小时才到。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乐宁站在小区外大道,望着不远处的天悦小区。
榕城经济发展得不错,城郊和周边划了不少住宅区,然而附近却只有这一片小区。
非但如此,小区楼栋建得也诡异,一般小区住宅楼讲究端正方平,这样回家时才感到安全,有回家的归属感。
然而这片小区每一栋楼都建得很高,却又扁平。
站远了看像薄薄的纸孤零零的竖向高空,脆弱得很,仿佛随便一阵风就会给吹折似的。
外形诡异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他站在外面看了这么久,就没看见几缕属于人的生灵之气。
这对一个住宅小区来说绝不正常,尤其是还是小区里大部分窗户都亮灯,入住率很高的情况下。
周塘打了个电话,这会儿才过来,一脸歉意的走到乐宁旁边,“大师,不好意思,人还有一会儿才到,说加班,刚下班。”
“啊?”乐宁瞟了眼新买的手机,已经八点了。
“加班?”
平常加班不奇怪,在家里出了死神拜帖,性命攸关的时候,还加?
他不理解。
周塘也不理解的挠头,“我们平常联系也少,也不懂,我们天天捞鱼鱼腥味儿的,和他们住小区身上喷香的不一样。”
正说着话,远处绿化道后,一个人影闪动,缓缓走来。
绿化树黑影幢幢,手机上亲戚说到了,周塘晃眼一看,打着招呼就要上前,“怎么这时候才……”
还不等周塘走出三步,乐宁一把扣住他,“你再看看,那是你等的人吗?”
“啊?”
周塘不明所以,擦擦眼睛再看,“哎,好像真不是……”
那身形分明是个男人,不可能是他侄女。
“当然不是。”
那么大一团黝黑的煞气,百年厉鬼都比不过,怎么可能是人。
乐宁把人往后一推,同时从兜里扯出一张黄纸,细长手指悬在黄纸前,笔走龙蛇,飞快画出一道镇符,低喝一声,
“去!”
黄纸瞬间飞射而出,仿佛它不是轻飘飘的纸,而是疾驰的利箭。
乐宁本以为这道符下去多少有些效果,虽然他画的不是斩杀恶煞的杀符,也不是能简单应付的。
谁知符纸射过去犹如石沉大海。
没一会儿,树影下传来一声轻笑。
“小朋友都这么打招呼的吗?”
这熟悉的声音……
乐宁仔细看去。
夜间月凉如水,冷白的月光穿过树梢,在整齐平坦的石道上落下昏暗斑驳的树影。
一双皮鞋踏着扭曲树影,嗒,嗒,缓步而来。
锃亮的皮鞋往上,是一双着西装裤的笔直长腿,再往上,干净的白衬衣整整齐齐的收进裤腰,劲瘦窄腰到宽阔肩背,一片平直,没有一丝褶皱。
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两指修长润泽,夹着他刚刚掷出去的符。
不是温行止又是谁。
对哦,温行止也是一身冲天煞气孽债来着,难怪他看走眼直接动手了。
但煞气再多,也不妨碍他喜欢这位温和斯文的“美人”。
乐宁惊喜又意外,之前还在想应该怎么再见到人呢,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两相对望,温行止先谦和的笑了笑,“夜安。”
“美人”一笑,乐宁就不管那么多了,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昂头看人,
“怎么是你,你又被部里派到这儿来探查异常了?”
“嗯……”温行止犹豫了一下,没想到上次的理由会被再次提起。
他是来查探的,却不是为了异常,也与异闻部无关。
最终,他还是点点头,“差不多。”
听到这话,乐宁瞬间脑补了一个因为身上煞气太重被边缘化,什么苦活累活危险活都往他身上堆的悲惨小透明。
两次都派同一个人,异闻部是没人了吗,还是尽逮着一只羊薅。
斯文书卷气的人在他这里都是优待的,乐宁大手一挥,直接包揽。
“那一起啊温先生,我带你,包你顺利完成任务。”
从未被带过的人看着乐宁跃跃欲试,跟只翘尾巴的小花狐狸似的,沉吟片刻,轻轻笑着,
“那便麻烦乐先生了。”
乐宁继续翘尾巴,“乐先生什么的也太客气了,他们都叫我乐小宁。”
说着乐宁绕着温行止身周描了一下,顾及周塘在,没说得太明白,只含混着,“似乎,好像少了些耶。”
温行止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将完好如初的符纸还给乐宁,
乐宁接过符纸,发现符文清晰依旧。
所以,普通的符对温行止身上的孽债没有用吗?
还是说,这不是普通的孽债?
“是,少了许多。”想到找回的两片石片,温行止的眼神更温和了几分。
温行止略有些奇怪的看着小朋友,“乐小宁怎么到这儿来了。”
明明下午还在忙小植物铺子。
乐宁懒得不琢磨奇怪的孽债了,指着后面的周塘,
“一个有缘人……说他家亲戚……”
说起这个,他终于想起了正事。
正要问周塘人怎么还没来,就听见一道女声从旁边的路上传过来。
“四叔,你们来了。”
气息浮动,中气不足。
只见后方干硬的沥青路上,一个年轻女子正慢吞吞的往这边来,疲惫无力得像魂拖着脚。
到了面前,看到他们,年轻女子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缕笑。
她先看到乐宁。
看起来比她还年轻。
“这就是四叔说的乐大师吗?”
“对,这就是乐大师。”
周塘赶忙上来,向乐宁介绍,“大师,这是我侄女,叫周念儿。”
周念儿看着人,大师是她父母联系的,本来就是病急乱投医,这位大师好看归好看,却实在是太年轻了。
她这个久不联系的远方叔叔多半被人骗了。
老一辈的人,总喜欢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要是平常,她非得和这些“大师”好好说道,但现在要命的事儿,她不想把她叔也牵扯进来。
周念儿扯着惨淡的笑,一边引着人慢慢往小区走,一边斟酌着说,
“四叔,您看今天天这么晚了,您开车也累,不然我先送你们在附近酒店住一晚,明天再看情况?”
对方在想什么,乐宁大概能看出一点。
周念儿。
他看着黑眼圈深重的年轻女子,琢磨了下人的名字。
明天看情况,那多半就是没有明天的意思。
眉心那么浓郁的黑气,真的明天再来,他直接就可以给她念往生经了。
四人一路走着,跨过小区大门,乐宁正琢磨着周念儿身上的黑气,身上忽然一凉,像是踏破了什么界限。
他下意识转头看温行止,只见对方也是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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