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皓阳目瞪口呆了一小会,站在原地没走“哥,咱倒也不至于这么穷,路边吃个烤串的钱还是有的。”
邱迟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完全也没有要收拾东西离开的意思“你们去吧,多吃点儿,这不马上就该贴秋膘了么。你就算了,让路鹏多贴点。”
黑瘦黑瘦的路鹏顿时抬头“学神,你礼貌吗?”
路鹏又瘦又高,而且长得格外黑,莫名有种营养不良的既视感,有时候大家总开玩笑叫他非洲人。
唐皓阳问他“真不去啊?”
邱迟瘫在椅子上“这周我们组值日,我等笑笑跟鹅姐把地扫完之后墩地。怎么着,劳动最光荣,你替我墩?”
唐皓阳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冒头的垃圾桶“那还是算了,这种好事不跟邱神抢,”说完之后,可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跟老路先去店里点上,你等光荣结束之后再来?”
邱迟摇了摇头“算啦,你们吃吧,我今天想早点回宿舍。”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
邱迟和唐皓阳、路鹏一样,都是住宿生。六中的住宿生很少,家离学校但凡近一点,家长其实都不愿意让孩子住学校。
学校有两个校区,都在天坛附近。
他们现在上学是在新校址,离前门大街挺近的,初一初二和高一高二的学生在这边上课,备战中高考的都在磁器口那边的老校区。
美名其曰是为了让中高考年级有一个更好的环境学习,实际上就是地方太小了放不开。住宿生的宿舍在老校区,搞笑的是老校区没有食堂,所以住宿生每天放学之后得先吃饭,再跟着走读生一起出学校,然后步行到老校区那边上夜自习。
不过这对于学生来讲也不是坏事,两个校区之间的路程大概有二十分钟,又没有老师看着,所以不想吃食堂的时候就在外头约个饭,只要在夜自习之前回去就行。
但是以纪清焰在这短短几天内对于邱迟的了解,他觉得这人挺爱热闹的,这种活动应该很积极地参与才对。
肯定是跟那个小桃心吵架了。说不定跳河也跟她有关!
邱迟正在为改不好的作文头秃。
而他同桌总想着该如何劝他不要误入歧途。
纪清焰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他看到手机提示有微信新消息。
[妈妈]火火,我今天晚上有活动,你张叔开车来送我,没法去接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吧,到家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火火是纪清焰的小名,很神奇,小时候有人给他算命,说是命里缺火,所以起名字的时候加了个“焰”,叫纪青焰。
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得了名字之后,家里前前后后开始烧东西。不是今天点蜡烛的时候烧到了窗帘,就是明天做饭的时候烧了抹布,反正挺不太平。
纪天承作为一家之主,觉得不能为了一个孩子牺牲整个家,他很怕某天下班回家发现自家小区被烧个一干二净,于是把“青”改成了“清”。
林蘅心疼儿子,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就想着用小名给纪清焰补一下命里缺的火。
然后这个有些奇奇怪怪的小名就一直被家里人喊到了现在。
纪清焰一看,林蘅的消息发送时间是半小时之前。
张叔是家里的司机,平时会接送他上下学。妈妈每次去参加饭局的时候回家都很晚,这样也行,今天不会有人催他回家了。
纪清焰墨迹着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学校对面的街上溜达。对面的路上种满了泡桐树,泡桐的枝桠极高,将门口这条窄小的街道给挡了个严实。
他刚出门没一会儿,就看见邱迟也背着包出来了,垂头丧气的,一脸的失恋样。
奇怪了,邱迟不跟唐皓阳他们一起去吃烤串,那就应该会在食堂吃饭,怎么这么快就出学校了。
而且邱迟平时总是一副笑模样,从来没见他像这样失魂落魄。纪清焰有些好奇,但是理智告诉他跟踪别人是不对的,可是转念一想,他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帮邱迟解决问题……
于是他偷偷地跟上了邱迟。
内心很抗拒,身体很诚实。
纪清焰不知道老校区怎么走,至少他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去过。
东城的胡同多,居民也多,不是想象中大开大合的三进四合院,而是一些低矮紧凑的小破房。
到了傍晚,沾着水的食材被扔进油锅,发出“刺啦”的声响,油烟顺着管道飘到当街上,家家户户的糅合在一处,便是夜晚的烟火气。
走了四五分钟,不知道是从哪个拐角冒出来三个打扮很杀马特的人,拦在了邱迟前面。
脸上带着创可贴和浅浅的疤,面目狰狞獐头鼠目的。
头发染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甚至还有点擀毡,裤子没个十年八年估计破不出那样大的洞,身上的衣服是镂空渔网衣。
不过因为肚子上赘肉有点多,让那渔网一勒,白花花的肉从网格状的缝隙里透出来,挺像玉米。
想都不用想,指定不是什么好人。
实话实说,纪清焰以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没想到生活中真的会有这样的愣头青小混混。
他也丝毫没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挺有意思,是一种电影照进现实的激动。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邱迟被堵在原地过不去,周围都是街边堆放的杂物。本来就是小路,估计这时候也没什么人会来。他轻哼了一声,笑着道“哥们儿,劳驾让让。”
声音有点低,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之意。
脸上的笑散漫又好看,确实也挺客气。
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很欠抽。
杀马特甲顿时就不干了,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我要是不让呢。”
但邱迟太高了,可能感受到了身高压迫,杀马特甲只能退回几步,扬起下巴,平视着他。
杀马特乙显然是个暴脾气“跟他废什么话呀!”
杀马特丙也应声附和“就是啊,仗着自己长了张好脸,一个劲儿的跟我嘚瑟。”
“诶诶!别动手,咱们有话好说,”邱迟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好像并不想跟这些人动手,但是也没想要跑,“我看三位大哥年纪与我相仿,我们可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能这样兵戈相见呢。”
他就这样对着三个杀马特,笑得挺招人。
生怕人家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还补了一句“和气生财!”
“我他妈管你生不生财!有这功夫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谁。”
“就是!想想怎么跟人家赔罪。”
……
眼看着杀马特们围上来,很快就要把拳头往他脸上抡了,邱迟还是没有任何要应对的表现。
甚至在纪清焰看来,他这分明就是在委曲求全“几位大哥,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青年,我能得罪什么人呐。这样吧,我正好也没吃饭,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你丫吃个蛋!”说着,杀马特甲冲着他就要打上去。
然而拳头还没挨上邱迟,就感觉从对面的方向来了一股风。
少年白净的身影像是晦暗里的一抹微光,他伸手攥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腕,往下一带,另一只手直接攥住对方的肩,猛地往地上一摔,那人半天都没爬起来。
他的手白皙消瘦,由于皮肤过分莹白的通透,隐隐凸起的血管呈现出一种青紫色,骨骼轮廓分明可见,虽然有些纤细,但是感觉格外年轻而有力。
杀马特们并没有预料到迎面能杀出来这么个猛将,另外两个看见这副情景,顿时就撂挑子不干了。
来了个狠的,还打个屁呀。
剩下的俩人想赶紧把地上那人扶起来,然后手拉手溜之大吉。
但是纪清焰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他们走。他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那两人跟前,问道“为什么找他麻烦?”
邱迟赶紧过来拉住纪清焰的胳膊“算了,我又没事,咱们赶紧走。”
纪清焰把他的手扒拉开“别他妈跟我动手动脚!”
他朝邱迟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白长这么高的个子,关键时刻畏首畏尾,连这样装腔作势的小流氓都怕。
邱迟嘤!他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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