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这才睁开眼,只见自己和盛筵正站在栖碧山的山顶。
这里的一切都如同他们之前来时一样从未变过,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那个原本他们坐着聊天喝酒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帐篷,周围的星星灯借着夜色发出微黄的光亮,帐篷下摆了张小木桌,还有烧烤用的炉子和工具。
栖碧山的山顶不算高,但似乎抬手就可以触碰到黑夜以及漫天的星光。
季然红唇微张,有些被惊住了,她指着帐篷的方向扭头问盛筵“这……深夜十一点,烧烤?”
盛筵点了点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季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也点了点头,随后走到小木桌前坐了下来。
盛筵则是走到烧烤炉旁,从一旁的两个袋子中的一个里取出易燃碳开始生火。
季然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布置得精致而又有条理,盛筵手边的那两个袋子中一个装的是工具,一个装的是食材。
直至此刻,季然才想起来,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她似乎坐在这个山顶的某块石头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不经意地朝着盛筵开了句玩笑,说“这地儿要是可以整个烧烤然后再露营一下就好了。”
想到这儿,季然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盛先生真的是一个很细腻的人啊。
烧烤在炉子上和油、火发生撞击,碰撞出一声又一声“刺啦”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有烟火味。
盛筵负责烤食物,季然则负责坐在帐篷下,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
“好了,”过了不知多久,盛筵拿着一盘烤好了的食物向季然走来,将盘子递给她,说,“你先吃点,我去车里拿个东西。”
刚才他在烤的时候季然就闻到香味了,此时她更是已经不管什么“身材管理”了,接过盛筵手中的盘子就拿起一串烤韭菜开始吃,一边吃着还一边说“盛先生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盛筵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摸了下季然的头,这才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季然被他摸得愣了一愣,拿着烧烤串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接着吃起了盘子里的烧烤。
直到她将盘子里的烤串全都吃完了,盛筵还没有回来。
季然不由得有些担心,于是她一直探头盯着盛筵离去时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季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盛筵还没有回来。
凛风吹过,掀起了小木桌上桌布的一角,桌布轻轻擦过季然的手背。
“啊鬼啊!”季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背,脸上的表情大有一副“我不干净了”的感觉。
她颤颤巍巍地站着,像个机器人似的慢慢地转动着自己的脖子,看向刚才自己手放的位置——没有任何东西。
更吓人了是怎么回事?
季然又环顾了下四周,总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格外诡异阴暗。
盛筵怎么还不回来?!
如果今天跟她一起来这里的人不是盛筵,她甚至要怀疑自己被拐卖到深山老林来并且回不去了。
就在季然死死地盯着盛筵离去的方向并在内心祈祷盛筵赶快回来的时候,天空中发出“砰——”的一声。
季然顿时吓了一激灵。
随着声源望去,一朵灿烂绚丽的烟花伴随着零点的钟声在天空中炸开。
烟花在黑夜的上方留下了一串文字——
季然,生日快乐。
那一刻,季然觉得自己享年二十一岁,已经可以身亡了。
死亡原因被吓到灵魂出窍。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怕鬼的!
金色的烟花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随着夜幕滑落,渐渐地消失了踪影。
此时,季然听见有人在自己的身后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季小姐。”
季然的全身顿时僵住了。
靠,真的很阴间有木有?!
换个人来早就被吓死了好吗!!!
好在帐篷的周围有星星灯的点缀,显得不那么昏暗无光,季然还能勉强告诉自己这不是恐怖片。
她迅速给自己的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人,笑着说“谢谢盛先生。”
盛筵没说话,只是走到了季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季然才注意到,盛筵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
盛筵在季然略带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下,将手从身后换到了身前,并朝着季然伸出了手,说“生日快乐。”
只见他手中是一个系着蝴蝶结的黑色大盒子,盒子很厚很宽,看起来很有分量。
季然接了过来,将盒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笑着答了一句“谢谢盛先生。”
“打开看看吧。”盛筵说。
季然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覆在盒子两侧,将盖子慢慢地往上提,直至盖子完全和盒子分开。
此时,季然也看清楚了盒子中的东西。
——那是一件墨蓝色的礼服,金色的碎钻随意而又规整地落在上面,竟有些像刚才那转瞬即逝的烟花。
礼服上面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盛筵的字苍劲有力。
他写——
灿烂绚丽的烟火也会消失殆尽,但你的黎明将永垂不落。
我想为你留住这短暂的烟火。
生日快乐,季然。
就在季然还沉浸在这张纸条带来的情绪中时,身旁的盛筵动了。
他不知从哪儿拎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三层的蛋糕。
季然的第一反应是这能吃得完?!
明明季然才是学心理学的,可看起来盛筵似乎更能猜透她的心中所想,他说“吃不完也没关系,就是用来许愿的。”
说着,他将手上的蜡烛插在了蛋糕上,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将蜡烛点燃了。
“许愿吧。”他说。
闻言,季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星眸微闭,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心愿。
远处是帝都郊外清澈而又凛冽的夜晚,冬夜的星星比不上夏夜的璀璨,但也并非黯淡无光,它们轻轻跨过亿万个光年,穿透云层,接收着少女虔诚的心愿。
季然在心里重复着念着。
——她想,盛筵做她男朋友。
其实季然可以许下的愿望有很多很多,可她觉得,真正的愿望就是那些虚无的、缥缈的、平时藏在心底的、觉得最不可能实现的。
如果许愿事业蒸蒸日上,季然觉得浪费了这个愿望,因为你的事业能否越来越好并不取决于别人,也不取决于上天会不会让你实现这个愿望,而是取决于你自己是否为之努力。
如果许愿天天开心,那你每天多笑一笑,少跟傻子计较一点,不也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吗?
正是因为很多很多的愿望都可以通过付出汗水而去得到,所以季然不想许那些愿望。
她想做个俗人。
情情爱爱这些事,她说了当然不算,因为这毕竟是两个人事情,不是说我朝你走了一百步我们就一定会相遇,而是你我都要向前走,才能够实现。
她不知道盛筵是怎么想的,所以……
她只能寄希望于心愿这个俗物。
半分钟后,季然睁开眼,将蜡烛吹灭了。
“切蛋糕吗?”她回头看向旁边的盛筵,问道。
“先不着急,”盛筵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把吉他,坐在季然身旁的椅子上低头认真拨弄着吉他,闻言他轻声说,“先听首歌吧。”
没等季然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便开始唱着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我手中那张入场券陪我数羊。
“薄荷色草地芬芳像风没有形状。
“我却能够牢记你的气质跟脸庞。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摊位上一朵艳阳。
“我悄悄出现你身旁。
“你慌乱的模样。
“我微笑安静欣赏。
“我顶着大太阳。
“只想为你撑伞。
“你靠在我肩膀。
“深呼吸怕遗忘。
“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永不打烊。
“气球在我手上。
“我牵着你瞎逛。
“有话想对你讲。
“你眼睛却装忙。
“鸡蛋糕跟你嘴角果酱我都想要尝。
“园游会影片在播放。
“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我手中那张入场券陪我数羊。
“薄荷色草地芬芳像风没有形状。
“我却能够牢记你的气质跟脸庞。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摊位上一朵艳阳。
“我悄悄出现你身旁。
“你慌乱的模样。
“我微笑安静欣赏。
“我顶着大太阳。
“只想为你撑伞。
“你靠在我肩膀。
“深呼吸怕遗忘。
“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永不打烊。
“气球在我手上。
“我牵着你瞎逛。
“有话想对你讲。
“你眼睛却装忙。
“鸡蛋糕跟你嘴角果酱我都想要尝。
“园游会影片在播放。
“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
不知不觉间,季然已经跟着他的歌声开始有节奏地摇摆着。
一曲终,只见盛筵将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扫了扫吉他弦,在周遭的声音回归静谧后开口道“生日快乐,季然。二十一岁,我不祝你光芒万丈,只祝你天天开心,不止生日。”
季然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些微红,她眼眶有些湿润。
面前这个,很笨拙、总是没有新套路但却很认真很真诚地为自己准备生日惊喜的人,是今年第一个跟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而且,不止一遍。
每一遍,他都说得格外认真。
正当季然准备回一句“谢谢”时,只见盛筵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到了栖碧山的山崖处。
他们的左边是这座城市夜晚的疲态,右边是有星星灯点缀的专属角落。
盛筵将季然的手放回她的身侧,自己则是面向季然,很郑重、很严肃、很认真地说
“季然,我喜欢你。”
季然愣在了原地。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们站在这里,面对面,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四个月前盛筵第一次跟季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一切都那么相似——一样的夜空,一样的周杰伦,一样的六个字。
一切却又不一样——不一样的季节,不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六个字。
四个月前季然听见这六个字的时候狠心推开了盛筵,四个月后季然真的很想跟他说
其实我也……喜欢你。
所以随着季节更迭,人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季然,我喜欢你,”盛筵又重复了一遍,说,“之前你说我是因为在生死关头被你救下产生的心理学上的吊桥效应,可是我不这么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