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率领亲随登上了城头,只见远处曹军正排成整齐的队列向这边行来。
两万军兵军械铠甲齐备,旌旗招展,整齐划一。
只看这军容军纪,张超便忍不住暗自感叹,幸亏没跟曹军决战,否则他麾下军兵绝不是对手。
同时他心中也是一阵五味杂陈。
当初曹操在他兄弟麾下,仅仅靠己吾一县起兵,可是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对方便发展成如此势力,麾下拥有了这等精锐军兵。
反观他们兄弟,当初便拥有一郡,如今还是这一郡。
若非他用这鬼蜮伎俩,恐怕连家眷也快要保不住了。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乱世出英雄吧。
那曹军阵列最前面的,是一个骑着枣红马的战将。
远远看去,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能分辨出对方没有蓄胡须,必然是个年轻人。
“那必是曹操之子曹昂,”张超指着前方,冷声道:“传令下去,待此人进城,便立即关闭城门。
埋伏于两侧之刀斧手,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斩杀。
能取其人头者,赏万金!”
“诺!”传令兵把命令传下去,陈留军当即一阵沸腾。
要是能得到这么重的赏赐,这一辈子都能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富家翁了。
曹军军阵缓缓来到城下停住,按照四人一排的队列,踏过吊桥,陆陆续续向城内进军。
先头部队进城,畅通无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大约已经进城了千人左右。
城头上的张超以及亲随们感到一阵着急。
有亲随道:“主公,都进来了这么多人,那曹昂还不见进城,莫不是要把两万大军全都开进这雍丘城吧?
如此咱们可就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要不然赶紧关城门?”
“再等等,”张超咬了咬牙道:“那曹昂小儿诡计多端,疑心病重,是不会轻易相信我等投降的。
且让他多进来一些军兵,吃下定心丸再说。
好在听说那小子武力平平,在我等埋伏之下,他进来人马再多也没用。”
亲随点了点头表示佩服。
曹昂虽然名声很大,但的确没听说过他亲自上阵杀敌过,这一点恐怕连他的父亲曹操都不如。
至少曹操在初起兵之时,每次打仗都还主动率军冲锋,因此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于非命。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曹军进城已经有三千余人了。
突然亲随在旁边兴奋的道:“主公您看,那曹昂小儿果然按捺不住,要进城了。”
张超趴在城头的垛口上,偷偷看下去,只见果然那骑着枣红马的曹昂抖动缰绳,混在军兵之中缓缓向城门走了过去。
“准备迎战!”张超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拔出腰间长剑,匆匆走下城头。
而埋伏在暗处的的陈留军全都摩拳擦掌。
待那枣红马进城数十步之时,两边骤然响起了进攻的号角之声,数不清的羽箭向那枣红马射了过去。
于此同时,后面的城门轰然关闭,埋伏于两侧的陈留军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直扑向枣红马,以图拿到曹昂人头,获取巨额奖赏。
而枣红马上战将,突然将手中长枪舞动起来,当真迅捷无比,令人眼花缭乱,那枪影形成一座巨大的铜钟,将他的人和马匹全都罩在里面。
那如雨点般的羽箭,射在“铜钟”之上之后纷纷落地,几个呼吸之后,一人一马竟是一支箭都没有被射中。
而且令人惊奇的是,那战将竟然还有余力,抖动马缰绳回身冲回城门洞。
那里有四百陈留军埋伏,专门负责关闭城门。
那曹将手中长枪如同蛟龙出海一般上下翻飞,一众陈留军根本阻拦不住他,反而被他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城门后面,长枪一挑,把顶门的门栓给挑飞出去。
同时他把枪尖插入门缝之中,左右一抖,大门轰然而开。
两侧推门的陈留军全都震得倒飞出去。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
从城头上刚刚走下来的张超看到这一切,惊的目瞪口呆道:“曹昂能有这般本事?”
亲随大声道:“主公,那根本不是曹昂,那是常山赵子龙?”
当初陈留军曾经与曹军合兵一处追击袁术,所以陈留军中有许多人认识赵云。
只不过印象里是赵云骑白马,刚才又离的远,所以没人认出来而已。
其实郭嘉早就料到这张超是想诈降,所以将计就计,让赵云骑了曹昂的马,代替曹昂率先进城。
这个时候,张超听到亲随的话,当即急的头上直冒汗,顿时有种想要钓鱼,却钓到一条巨鳄的感觉。
他把赵云放了进来,杀又杀不掉,想赶出去也难了。
张超大声吼道:“快把门关上,莫要再让曹军进来。”
张超虽然传下命令,但赵云一人一枪,镇守住城门,陈留军根本就近不了身。
这时曹军也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而且越聚越多,在城门口迅速迎敌,那大门再也关不上了。
很快太史慈也飞马赶至,路过赵云身边时大声叫道:“子龙,你守住城门,待我去擒杀张超。”
赵云撇了撇嘴,“都已经进来这么多人,城门还用守?”
说着,也调转马头,准备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
于是二将一左一右,像铁钳一样向张超包抄过去。
此时张超正站在下城头的阶梯上,站得高,看得远,眼见曹军进城是挡不住了,而且混战之中,有两员战将向他站的位置冲了过来,他脸色已经变得跟黄土一样。
旁边亲随道:“主公大事去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吧!”
张超仰天长叹道:“家眷俱在雍丘,我又能去往何处?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真正投降,回到坞堡做个富家翁。”
“张超,纳命来!”
此时太史慈已经冲杀到台阶下面。
他要擒杀张超,获取此战首功。
正当他兴奋的时候,突然一支羽箭嗖的一声从他身侧闪过,不偏不倚,正好扎中张超的哽嗓咽喉。
张超捂住脖颈,口中吐出血沫,尸体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是谁跟老子抢功?”太史慈大怒,回头一看,只见赵云得意的将手中硬弓扬了扬。
太史慈愤然道:“不厚道!”
这陈留军本归张邈所有,张超属于代替兄长来指挥,在军中本就没有什么威望。
此时连张超都死了,陈留军顿时军心涣散,再也没有抵抗意志,纷纷扔下武器投降。
于是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大战就已经结束了。
最后曹昂进城,出榜安民,让俘虏军兵全部缴械,回归军营不得外出,等候发落。
同时派人把廨舍内宅包围起来,那张邈张超的家眷都在里面。
曹昂带领郭嘉赵云太史慈等进到宅院,只见天井里被军兵围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下百十人,在明晃晃的长矛面前,全都低着头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也知道,他们家主张邈带头反曹,借兵未果,反而被杀。
继任家主张超也已经兵败身死,他们作为家眷,下场应当就是男丁全部杀死,女眷被瓜分做玩物。
毕竟曹军行事,向来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妻吾妻以及人之妻。
“公子,”这时候郭嘉扯了扯曹昂一角,把曹昂叫到一边,小声道:“公子准备如何处置这张氏家眷?”
曹昂道:“不知先生有何建议?”
郭嘉道:“张邈治陈留已久,在吏员与百姓之中颇有威望,若公子想要迅速平定陈留,那么这张氏家眷便不能杀,还要派人奉养起来。
公子连张邈家眷都能放过,如此陈留其余各县自然再无担忧,会纷纷来投。”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曹昂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考虑到这个问题。
张邈在陈留待的太久,整个陈留郡已经深深打上了张氏的烙印,想要旦夕之间清除张氏家族的影响力,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想平稳的得到陈留郡,必须要善待张氏家族。
他走上前去,挥了挥手让军兵退去,朗声道:“诸位不必惊慌,常言道两军交战,祸不及妻儿。
是张邈反叛我曹氏,与诸位无关。
尔等可回归坞堡,一应田地、奴婢等,绝不受任何袭扰。”
此言一出,方才死气沉沉的张氏家眷顿时有了生气。
有个老者拱手道:“阁下所言当真?”
太史慈在旁边道:“此乃我曹氏大公子,还能骗你们不成?”
“原来您便是曹公子?”
那老者应当是张氏家族辈分最高之人了,他带头向曹昂施礼道:“当初是孟卓有眼无珠,背叛曹公。
如今曹公子以德报怨,宽宏大量,实乃我张氏之万幸。
老朽就代孟卓兄弟,向公子赔罪,也代这张氏老老少少,感谢公子不杀之恩。”
说着老者扔掉拐杖,对着曹昂一揖到地。
他身后那一众男丁女眷也一齐向曹昂施礼。
整个张氏家族的性命已经全都捏在了曹昂的手里,他们万万没想到,曹昂竟然没有任何株连,连坞堡和田地都发还给他们。
曹昂扶起老者,并派军兵护送这张氏一族回他们的祖地居住。
这等仁义之举很快就收到了成效,不止雍丘县的官员纷纷表示效忠,就连其余各县也都派来使者,向曹昂投降。
于是,陈留郡便被迅速平定了。
接下来便是处置还关在营房内的陈留军。
曹昂带领赵云和太史氏二将,率领一队人马问明道路,来到司马赵宠的营地。
营门口有一队手持长矛的曹军把守,透过栅栏可以看到里面空地上,已经被去掉军械铠甲,只能穿着便服的陈留军,松松垮垮的席地而坐,大都面无表情。
这座军营已经变成了囚牢一般。
曹昂带人进到营内,只见正中竖有一杆牙门旗,旗杆有酒坛子粗,高有三丈余,旗杆顶上赤色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对面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路小跑着过来,对曹昂讪笑着躬身施礼道:“赵宠参见大公子,不知公子亲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赵宠身材魁梧,圆圆的红脸蛋,上唇蓄着浓密的短须,显得有些精明油滑。
这赵宠对于曹昂实在不敢不敬。
这个时代处置他们这样的俘虏军,一般有三种方式。
最上等便是直接并入曹军,如此可以无缝对接,一应官职不变。
中等便是将军队解散,让他们各自回家。
最下等,要么全部处死,要么全部罚做苦役。
如何处置,全在曹昂一念之间。
而赵宠自觉所率都是精锐军兵,自然希望能直接并入曹军,让他还继续做他的司马。
赵宠热情的把曹昂应入营房他的位置上,奴颜婢膝的亲手为曹昂沏一碗茶,然后站在旁边讪笑道:“军营之中没有好茶,还望大公子不要见怪。”
曹昂风轻云淡的道:“无妨,本公子也不是来喝茶的,只是想问你打听一下,你麾下有没有一个叫典韦的。”
“典韦?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呐,”赵宠抚着胡须沉思片刻,迎合着笑道:“末将手下三千多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知道名字,末将这就派人去找。”
“那就快去,”曹昂平静的道。
根据史料记载,典韦从军正是在司马赵宠麾下效力。
“诺!”赵宠巴不得能为曹昂效力。
他连忙出去,把他以前的三个亲信副司马都叫了过来,吩咐查探有没有典韦这个人。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那三个副司马都回来了,脸色凝重的对赵宠摇了摇头。
“没找到?”赵宠诧异的问道。
“所有人都问了,都说军中根本就没有姓典的。”
“这……”
赵宠只得踟蹰的回到营房,对曹昂为难的道:“回禀大公子,在末将营内好像没有这个人。
不过末将麾下还有不少精兵强将,他们全都期盼着为公子效力。
包括末将都是一样的。
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等尽皆效死命。
要是皱一皱眉毛,那便不是男人。”
“没有这个人,你可是查仔细了?”曹昂感到奇怪,难道这事竟然跟史书上记载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