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众浑浑噩噩的家主跟着曹昂进了曹军营寨。
只见营寨内秩序井然,军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手持明晃晃长矛来回巡弋。
耳中只听到盔甲甲页有节奏的摩擦之声。
那几位人何曾过这个?
此时他们感受这军营内肃杀之气,全都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军兵们见到曹昂无不驻足顿首,行礼避让。
而曹昂也对他们礼遇有加,让他们又觉得如沐春风。
一边走着,几人偷眼观瞧管苞失魂般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管苞以前总把那两千石太守族兄挂在嘴边,在无极县以第一豪族自居,平常没少嘲讽贬低老实木讷的甄逸。
可是没想到甄逸竟然深藏不露。
看曹公子对他如此尊敬的样子,他跟那兖州的曹公必然关系匪浅。
这事却从来没听甄逸说起过,还真不枉了大隐之表字。
曹昂在前面一边引着路,一边对甄逸道:“伯父来的正巧,小侄正准备阅兵,就请伯父随小侄前去指点一二如何?”
“这……阅兵之事,当属机密,老夫能看么?”
甄逸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了,心想自己以前跟曹孟德很熟么?
其实当时在洛阳,袁绍自然是众星捧月的第一贵公子,曹操虽然不如袁绍高贵,但至少也是太尉之子,在贵公子圈中乃是顶层。
而甄逸、刘备、公孙瓒等都属于拜在卢植门下的学生,虽然清贵,但身份与前途,跟那些贵胄公子们是没法比的。
甄逸跟曹操,也就是在袁绍举办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可是没想到今天却受到了曹昂如此的礼遇,连阅兵都邀请他去观看。
甄逸战战兢兢的道:“老夫也不知兵事,看也只是看个热闹,如何给贤侄指点呢?”
“诶?甄兄,”旁边有人拉了拉甄逸的衣袖小声道:“机会难得,既然曹公子盛情相邀,咱们前去见识见识又如何?
再说曹公子文武双全,统帅这么多军马,哪用的着你指点?
咱们也就是去看看热闹就够了。”
“对啊甄兄,你想,咱们来此一趟,能看到曹公子阅兵,回去这后半辈子都有的吹嘘了。”
众人怂恿着甄逸赶紧答应。
甄逸只得转身对曹昂尴尬的笑了笑道:“如此,那就多谢贤侄了。”
曹昂伸出右手道:“伯父,请!”
几人来到一个硕大的校军场,然后登上一座近两丈高的高台。
台上早已铺放了垫子,矮桌上摆了茶水,甚至还有水果点心等。
在这高台之上,对下面巨大的校军场一览无余。
众人坐定之后,曹昂伸出两指,招来身后的侍从,闲逸的道:“开始吧。”
那侍从从腰间拿出一个牛角,吹出高亢悠远的号角声。
紧接着底下的军兵动作起来,一万六千余人排成整齐的方阵,整齐划一的演练枪术套路。
“杀!”
“杀!”
“杀!”
万人齐声高喊,那声音响彻云霄,远处丛林中的鸟儿都震得飞向高空。
坐在观礼台上的几位乡绅也被这虎虎杀气震慑的胆战心惊,浑身战栗。
那军兵一整套枪术演练完,紧接着便是对抗训练。
由赵云和太史慈各自率领八千之众,分居校军场南北两侧。
赵云太史慈各自跨马在前,每人身后都有五百骑兵,剩余的七千余皆为步卒。
指挥台上旗手摇动大旗,赵云太史慈二将,各自率领身后骑兵步兵向前冲杀。
两军迅速接战。
虽然是演练,但却极尽真实,他们都把对方当做敌人,开始捉对厮杀。
整个校军场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战场,处于高台之上的乡绅看的异常仔细,他们个个感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同时又感到心颤不已。
这演练都如此残酷,真要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恐怕要比眼前这场景凄惨十倍。
此时他们都有了同一种想法,在这个乱世里,名望、地位都是虚的,唯有手中有兵能保护家人,那才是实打实的。
而曹氏家族毋庸置疑,已经成了这个乱世的佼佼者。
有人轻声叹息道:“以前只听闻幽州军、并州军、凉州军为天下精锐,没想到曹军竟然也如此威武。
此番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甄逸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也感受到这支军队气势非凡,他对曹昂道:“贤侄年纪轻轻,便已统帅千军万马,实乃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曹昂微微一笑道:“伯父过誉了,我兖州带甲三十万,小侄麾下只是一支偏师而已,不足挂齿。”
“三十万?”众人闻听之后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
其实曹氏招降了黄巾军,得三十万青壮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乡绅们在河北也有所耳闻。
此时从曹昂口中说出来,他们更是深信不疑,纷纷低声议论。
“当年武帝时期,大汉朝兵锋正盛之时,总共也不过六十万军马,如今兖州竟然有三十万精锐?”
“真要是如此,这天下诸侯,谁还能与曹公争雄?平定天下者,必曹公也。”
“这曹公子不过弱冠之年,便已执掌千军万马,将来曹氏至少可保两代明主了。”
“哎,不知谁家小娘有幸,能嫁与曹公子为妻。”
这时有人好奇问曹昂道:“敢问公子,可曾定下婚事?”
“未曾,”曹昂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甄逸,谦虚道:“在下粗鄙武人,高不成低不就,又有谁家千金肯下嫁呢?
稍后,失陪一下!”
他随即下了高台。
此时台上几个乡绅全都围了起来,兴奋的道:“听见没有,曹公子还没定下亲事,要是谁能与曹氏联姻,那可就烧高香了。”
“就是,看曹氏兵锋之盛,将来能定鼎天下也未可知,这曹公子温文尔雅,一表人才,谁家女儿嫁给他,可就享清福了,只可惜,我家女儿没有适龄的,而且我家门第也高攀不上曹氏。”
“大隐兄,看那曹公子待你如此礼遇,你何不开口促成此事?”
甄逸面露难色道:“我那长女年方二八,倒与曹公子年龄相仿,可是……难道我家门第就能攀得上曹氏?”
甄逸一共有五个女儿,其中嫡女有两个,长女甄姜今年十六岁,生的国色天香,天生丽质。
幼女甄宓,虽然只有十岁,但却已经亭亭玉立,明眸皓齿,是个远近闻名小美人坯子。
可联姻看的是出身门第,并不看女子长相。
这时候那管苞开口道:“甄兄,你就说,这样女婿你满不满意吧。”
“我自是满意,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没试过怎们就知道不行?”管苞道:“待会儿你只管开口,若是成了,自然两全其美。
即使曹公子回绝,我们回去也自当为甄兄守口如瓶,绝不会传扬出去。”
“甄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试一试啊。”
“要是你甄氏万一能跟曹氏联姻,那将来可就飞黄腾达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
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以甄氏的地位,显赫的曹氏是不可能与其联姻的。
可是他们依然如此怂恿,自然是平常都拿甄逸取笑惯了,现在故意要看他出丑。
曹昂那是谁?
那是兖州三十万大军的少主,前太尉的长孙,曹氏长子,甄家女儿长得再好看,身份却也很难与曹昂般配。
更何况那曹公子虽然自谦为粗鄙武夫,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之气,显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儒将。
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对方了。
固然这帮人都没安什么好心,可是甄逸心眼比较实,却也部分认可几人说的话。
这时曹昂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
刚刚做下,甄逸便攥了攥拳头,下定决心开口道:“贤侄,老夫有一冒昧之语,不值当讲不当讲。”
“伯父请说,”曹昂道。
“咳咳,额……老夫膝下有一女,今年方二八,尚待字闺中,如贤侄不嫌弃,老夫将女儿嫁于贤侄如何?”
“多谢伯父抬爱,”曹昂欣喜道:“等小侄回到兖州,便让父亲备下三书聘礼,上门提亲?”
其实曹昂并不在乎门第,他只是看单纯的看颜值。
只可惜他这个岁数不上不下,在这个时代的美女中,蔡琰已经嫁人,而大小乔与甄宓都还没有长成。
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先把甄氏长女娶了,把甄宓变成小姨子再说。
而且那甄氏长女作为甄宓的姐姐,长相应当也不会太差。
“贤侄这是答应了?”甄逸有些恍惚,一时间又惊又喜,怔怔的看着曹昂。
而那一众准备看甄逸笑话的乡绅也变得目瞪口呆。
他们万万想不到,曹昂竟然就满口答应了。
这甄大隐竟然真的成了曹操的亲家,简直是不可思议。
几人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其实他们大多也都有适龄的女儿,早知道曹昂如此好说话,他们就先开口提亲了。
……
时间退回到一天之前。
界桥,袁军大营。
朝阳刚刚从云层中探出头,草地上的露水还晶莹剔透。
中军大帐内,袁绍全身披挂,腰悬长剑,面沉似水。
他的面前,文东武西站满了一众文武。
“今日便于公孙瓒决一死战!”
袁绍攥着腰间的剑柄冷声道:“虽我军人数优于公孙瓒,但不可否认,那幽州军常年与鲜卑乌桓等异族作战,战力远胜于我军。
那公孙瓒麾下骑兵便有五千余,而名震草原之白马义从就在此地。
诸君可畏惧否?”
“无畏!”
“无畏!”
“无畏!”
袁绍麾下众武将,以麯义为首,后面还有颜良、高览、张郃等,攥着拳头,齐声高喊。
“好!”
袁绍看着麾下众将斗志昂扬,满意的点了点头,调兵遣将道:“待会儿大战,以麯义率所部人马突前……”
袁绍自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之后,由于各郡豪绅拥护,并且天下袁氏门生故吏纷纷举家来投,所以他麾下瞬间便聚集了七八万人马。
只不过此前袁谭损失一万,文丑又损失一万,所以此时他手中剩下了五万余人。
而对面的公孙瓒手中只有三万人。
局势似乎袁绍强,公孙瓒弱。
可事实上却满不是那么回事。
公孙瓒手下的兵马都是百战精兵,连彪悍的鲜卑人都被打的闻风丧胆,而袁绍手下却是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
当然,袁绍手下也并非全是草包,其中最精锐的,便是麯义手中的那支奇兵了。
那麯义乃是西凉人,当初前来投奔冀州,麾下便带领了八百私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西凉勇士,号称先登营。
除此之外,袁绍手中能依仗的还有一支强弩兵,约有一千余人,那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
袁绍自幼熟读兵书,对于排兵布阵手到擒来。
安排妥当之后,便下令打开辕门,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营寨,在约好的战场排开阵势。
而对面公孙瓒的大军也已经严阵以待。
几万人在此对峙,却没人说话,耳中只听得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个时候,袁绍率先朗声喝道:“公孙瓒,尔既为边军主帅,当于边境保家卫国,抵御异族,何以挥师南下,进犯我冀州?”
“呸,”公孙瓒也是人高马大,而且常年在草原鏖战,让他的脸膛呈紫红色,他声若洪钟道:“我等在边境抵御异族,保家卫国,如此才换得河南河北,平安无恙。
可是你袁绍却派人杀我从弟阿越。
是你不仁不义在先,我岂能不兴兵为弟报仇?”
“简直一派胡言,”袁绍恼怒道:“是你从第公孙越受袁公路之命,主动率军攻击九江,如此才丧生于周昂箭下,难道此事也能赖到我头上?”
对袁绍来说,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初他为了给公孙瓒赔罪,还主动把他的渤海郡让给公孙瓒的另一个从弟公孙范。
可是公孙瓒胃口不在渤海一郡,他是想要整个冀州。
“废话不多说,”公孙瓒冷声道:“要么你主动让出冀州赔罪,要么我把你赶出去。
杀!”
他右手一挥,身后有一支全骑白马的骑兵冲出来,口中齐喝道:“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