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水,晚风微凉。
长孙卿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衫靠在窗台前,尽情享受着清凉的晚风带来的舒适感,将白日里的炎热都尽数驱散。
这一晃又是一年夏季,她与苏明月相携已有一年了。
今后还有多少年?无人知道。
一件厚实的衣裳突然披上长孙卿肩头,长孙卿茫然回头望,映入眼帘的却是苏明月那张眉眼带笑的脸庞,他道“夜间天凉,卿儿小心冻坏了身子。”
长孙卿不以为然,伸手就欲扯下衣袍,却被苏明月握住手腕制止了动作。
长孙卿看了看肩头的衣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满腹狐疑地盯着苏明月看“陛下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了?”
苏明月并不否决,还点了下头。
长孙卿立即看向守在房门口的重雪,重雪是侧身对着这边,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长孙卿的注视,心虚地低了低头。
果然……
看见长孙卿眼中的幽怨,苏明月便安慰她道“重雪也是为你着想,思量再三才决定将此事禀报给朕,既然有了孩子,那便顺其自然,接受孩子的到来。”
“可……”长孙卿想反驳,可看见苏明月眼中那一丝期许后,长孙卿便于心不忍了。
苏明月多年来无子嗣,他肯定想要个孩子。
这皇位他不会拱手让人,若没有子嗣,百年之后便无人继承皇位,太后虎视眈眈,想让其她嫔妃怀孕产子谈何容易。
长孙卿心中动摇,试着问道“你想让我将孩子生下来?”
苏明月点头,“对,生下来。”
他会护她们母子周全。
长孙卿犹豫再三,心中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应允“好。”
她也不忍心舍弃孩子。
苏明月笑着轻抚长孙卿的脸庞,叮嘱道“在回到长安之前,此事莫要让他人知晓,尤其是太后的人。”
长孙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苏明月垂眸之际,眼底悄然划过一丝得逞的笑。
因长孙卿突然有了身孕,苏明月特意放缓了回长安的行程,好让她每日都能充分休息。
回到长安时已是秋季,长孙卿的肚子还未显怀,因此也无人知道她已怀孕。她照例住在观云殿,只不过每日的膳食都有专人负责,除此之外一切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反正前几个月能瞒着就尽量瞒着,瞒不住了再想办法。
长孙卿回到长安后基本就在观云殿足不出户,每日只顾安心养胎,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日子倒是过得悠闲。
内殿中,长孙卿倚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重雪端来一碗安胎药放在旁边,轻声唤道“公主,该喝药了。”
长孙卿睁开眼伸手去端药,重雪便在旁边忧心忡忡地对她道“公主,听说前几日有刺客闯入两仪殿,虽已被擒获,但是圣人受了伤,这几日里都没有去开朝会。”
长孙卿手一顿,转而收了回来没再去端汤药,“前几日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与我说?”
难怪近日苏明月都没有来观云殿。
她还以为苏明月是不想打扰她休养,原来竟然是受了伤,可她却毫不知情。
重雪委屈地嘟囔着嘴“奴婢也是今日才听说……”
长孙卿无奈地看了眼重雪,也没再责怪她,想来应是苏明月为了让长孙卿安心养胎,所以故意隐瞒了此事。
长孙卿起身下榻,重雪连忙扶住她“公主您要去哪?”
还顺手指了指那碗安胎药,“您药还没喝呢……”
“不喝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长孙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披上氅衣便要往外走,“我要去昭阳殿看看圣人的伤势。”
平时总是苏明月对她关怀备至,她也该去关怀一下苏明月。
“可是公主,圣人说过不许您随意离开观云殿……”重雪下意识想要阻拦长孙卿,但是长孙卿动作很快,已经大步跨出了观云殿,重雪自知无力劝阻,只好赶紧上去搀扶长孙卿。
当长孙卿的轿辇到达昭阳殿前时,殿外已经有一群人聚集在此了。
长孙卿走出轿辇,他们的目光便纷纷看了过来。在此之前,他们似乎在与殿前的辛岁交谈些什么,而辛岁身后的守卫则将大门拦住,好像是不允许他们进入。
为首之人是叶希儿,跟在她身后的是其她后妃。
可除了宫中嫔妃以外,还有另外两人的身影让长孙卿颇感奇怪,那便是江翎和黎王府司马。
与她对视时,江翎的眼神分外阴冷渗人。
他们也只往长孙卿这边看了一眼,叶希儿便收敛视线重新转向辛岁,神色似乎极为愤然“辛大人,我等只是忧心陛下的伤势,并未怀有其他心思,大人为何执意阻拦?”
辛岁也收起了一贯温和的笑脸,正色回道“贤妃见谅,没有陛下的召见,臣等实在不敢放行,各位娘娘的关怀微臣定会代为转达,还请贤妃及各位娘娘回去吧。”
听闻此言,她们皆是失落之色。
罗裳稍微走上前,手里扯着帕子娇笑着对辛岁道“辛大人啊,姐妹们都很担心陛下,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定然忧心忡忡寝食难安,辛大人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进去看看陛下,只看一眼都行!”
辛岁仍是坚决摇头,甚至都懒得开口回话,罗裳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此时江翎便走上前去,相比罗裳的低声下气,她的态度较为严肃且强硬“辛大人,我与游司马是奉黎王之命前来,陛下多日未早朝,黎王忧心陛下的情况,却诸事缠身无法亲自前来。辛大人若是阻拦,我等回去该如何向黎王交代?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黎王与陛下生了嫌隙。”
长孙卿步伐缓慢,静静听着他们的言论。
苏明折之所以想获悉苏明月的情况,乃是因为君王的身体状态关乎社稷安危,他想看看苏明月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有应对之策。
若是情况不妙,此时动手便最为合适。
辛岁也缓和了面色,但依旧是婉言拒绝“陛下与黎王手足情深,不容旁人多加揣测,还请江贵人回去禀报黎王,陛下此时需静养,不容任何人打扰。”
见此情形,江翎似乎也没辙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辛岁身后的昭阳殿。
长孙卿略为迟疑,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停在辛岁面前“辛大人,陛下现在情势如何?”
辛岁却是面露为难“惠妃恕罪,微臣无法明说。”
见长孙卿同样碰一鼻子灰,后妃们皆是嘲讽的眼神看她,更有甚者还掩面偷笑了起来。长孙卿并未理会她们,又试着问道“那我可否进殿探望一二?”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辛岁竟笑着点了头“当然可以,惠妃这边请。”
后妃们是目瞪口呆,辛岁主动让开道,作势要领着长孙卿进殿。长孙卿虽然也有意外,但她并未迟疑,迈开步子就欲跟随辛岁进殿,然而身后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喊声“站住!”
长孙卿与辛岁纷纷停步回望,便见孙蕴怒气冲冲地盯着两人“辛大人,凭何她就可以进殿,我等探望便是打扰?”
其她嫔妃也是满目愤然,等着看辛岁如何解释。
辛岁回过身向孙蕴俯首行了个礼,好声好气劝道“容妃您消消气,并非臣等厚此薄彼,而是陛下曾有过敕令,无论何时,惠妃都可自由出入昭阳殿,臣等自是不敢阻拦。”
长孙卿是面无表情,可她张脸落入众妃眼中便是充满讽刺。
她被圣人赋予特权,而她们没有。
众妃虽是嫉恨,却也无计可施。
“这不是逾礼么?”众人默声之际,江翎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她冷眼望着长孙卿,慢悠悠的开口,“皇族最注重礼法,贤妃都不曾享有的特权,位于贤妃之下的惠妃岂能逾越礼法?这昭阳殿贤妃不能进,惠妃更应如此。”
辛岁无奈地赔着笑脸“话虽如此,可这是陛下的旨意,臣等不敢不从……”
长孙卿心念微动,抬眸看向江翎,嘴角微扬起一抹笑意,缓缓向江翎走近。她停在江翎面前,目光落在江翎的手腕上,忽然开口“你这镯子真好看……”
她伸手就欲去摸一摸江翎的手镯,在她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手镯时,江翎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扬袖推开长孙卿的手。
可就是她这轻轻一堆,长孙卿竟往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公主!”
“惠妃娘娘!”
重雪和辛岁双双大惊失色,急忙跑上前来搀扶长孙卿,然而却又不太敢用力。
见此情形,江翎甚是觉得莫名其妙,她根本就没用力,长孙卿能这么不经推么?而且不过是在平地上摔一跤,还能摔出什么大病不成?是以江翎站在原地根本不为所动。
其她嫔妃也多是不以为然,反正与她们无关。
即便如此,叶希儿还是走上前来欲查看长孙卿的情况,辛岁一手搀扶着长孙卿,抬头对着江翎便是声色俱厉的质问“江贵人这是做什么?惠妃腹中可是怀着龙胎,若有何差池你定难逃罪责!”
江翎一听这话便愣住了,叶希儿等嫔妃亦是惊诧,纷纷不可置信地盯着长孙卿。
长孙卿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重雪在旁亦是托着她的腹部,焦急地询问道“公主您怎么样?您可别吓奴婢啊!”
宫人们听说长孙卿有孕在身,纷纷上前来帮忙搀扶,辛岁急忙吩咐道“快去传太医!”
看着长孙卿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辛岁此时也顾不得礼节了,再次朝江翎怒声斥责“江贵人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江翎还呆愣在原地,这突然发生的一切都让她缓不过劲来。
重雪和宫人们一起搀扶着长孙卿,直接在辛岁的引领下进入昭阳殿,叶希儿本想跟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情况,殿前的守卫却毫不犹豫将她拦下。
叶希儿万般无奈,只得退了回去。
孙蕴望着那抹踏进昭阳殿的身影,忽然便笑了起来“她居然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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