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妃瞅着他自顾自地微笑,丝毫没有受到她和皇帝出言责备的影响,又见他的笑容中,好似大有内容。一瞬间,她受到了启发。
李贤妃探出上半身,问道“哎?我一说起婚配,你倒是换了脸色。莫非。。琰儿有意中人了?”
赵琰的笑容更深了,其中还夹杂了几分羞涩。
赵琰的这副神色,李贤妃好像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记得,以往她拿这个话题打趣他时,他要么避而不谈,要么付之一笑,从不接话。有一次皇帝和她联合起来,催他往府里纳个侧妃,他还作势要生气。他从不会像今日这般,又是羞涩又是深笑。
“看来,果真是。。真有其事,也真有其人了?”李贤妃追问一句。
“哦?”皇帝也好奇。
赵琰抬眼,对上两束殷切的目光。他失声笑出来,然后铿锵有力地把头一点。
李贤妃大喜,忙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也追问一句“可是福昌郡主?”
赵琰本来还笑意融融的脸上,听到皇帝的问话,笑意蓦地就消失了。他一头雾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反问道“父皇为何突然提起她?没头没尾,好没意思!我与她,根本不相熟!”
原本见赵琰承认有了意中人,李贤妃还以为是她托广义侯夫人举办马球会,一场忙碌起了成效,没想到赵琰却说不是福昌郡主,不仅不是,他还十分不悦地急急撇清了自己和赵玉笄的关系。李贤妃不解。加之此前又从未听赵琰提及过男女之事,突然冒出一个她未曾得到过半点风声的“意中人”,李贤妃狐疑满腹。
她问道“既不是她,那是谁?我日常看着,你也并不好亲近女色。。难不成。。”
话到此处,李贤妃及时打住。她本想说,“难不成往日你都是装的一本正经?”,话到嘴边,她不由得想笑。可眼见着赵琰不比往日,总是由着她揶揄打趣,今日他的态度却是十分认真诚恳,李贤妃明白,当时当下,显然不适合拿自己的儿子来开玩笑。
想了想,她才继续说“好事,这是好事!呵呵。就是不知,那女子是什么来路?你又是在何时瞒着我和你父皇,同她私会的?”
赵琰听了她前前后后几句话,感到哭笑不得,急道“母妃以为儿臣还是黄口小儿吗?还有,您怎么用上‘私会’这样的词了?我敬她爱她,绝无半点逾矩之事发生!就是为了顾着她的名声,我与她的相见,回回都是正大光明的!”
“既是正大光明,为何我和你父皇从未听到过风声?”李贤妃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只是十分好奇,赵琰竟然把事情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那你倒是说说,是哪家的姑娘?”皇帝对私会,还是公开相会,并无太大的兴趣。
话虽已说到这个份上,可赵琰依旧想先取得晏云棠的说法,征得她的同意,再将她的身份公开。眼下,他只能试探性地透露一点信息“父皇,母妃,儿臣倾慕之人,并非荫封贵族,也算不得高门大户。”
李贤妃想都不想,坦然笑道“这也无妨。如今你府里连个侧妃都没有,你若是真心钟情于她,门第不算什么,将她收进府里也不是大事,还能帮着你打理王府。”
赵琰听到“侧妃”二字,急了,忙不迭地要表明自己的真心,以及坚心。他字字有力地说道“母妃,儿臣只求觅得一人,能与她以沫相濡,以情相守,了此余生。母妃,儿臣找到了,她就是这个人!儿臣有她就足够,不想妻妾成群,儿臣的余生,她会是唯一的枕边人。父皇,母妃,儿臣。。儿臣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赵琰为人子,为人臣,这一番话听着,却并不是在恳求,俨然是在知会。
这下,李贤妃坦然不起来了,也笑不起来了。她脸上露出难色。
自从立下赵璜为太子,皇帝虽有遗憾,但至少表面看去,他在日渐放下栽培赵琰的心思。在李贤妃偶尔寄托对赵琰的美好祈愿时,他也会慢慢开始附和,说什么只愿自己最疼最爱的这个儿子,能够平安舒心过完一生,便于愿足矣。
“如此说来,我们琰儿。。倒是个至情至性的专一男子了?哈哈!这是承继于我,无疑了!”皇帝兴致勃勃地冒出一句。说完,他还自得意满的望向李贤妃,深情一笑。
接着,皇帝作出凝思状,仿佛是在回忆。半晌,他才继续说道“那年元宵灯会,我照例去宫外与黎民共同赏灯,偶然遇见你母妃。哈哈,年少多情,实乃是一见倾心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只剩下携手共度此生,这一条路了。”皇帝心情甚好,说着陈年旧事,还不时爽朗大笑。
他对赵琰深表理解,又道“那时,你母妃不知情,她出身商户,朝中自然有人谏过门第谏过家世,但好在我能笃信自己的选择。哈哈。否则,如今上哪儿再去觅得一个如你母妃这般的人呢?”
一席话直说的李贤妃眉也舒了,眼也展了,自己想了一回,又释然一笑。
皇帝见她好似已想通了,才给出赵琰一个明晰的承诺“只要你看中的这名女子,家世清白,为人知书达理,单是门第这一条,不至于会落人口舌。”承诺给了,还不忘打趣一句“你早日将她带到我们跟前,给我们过过目,再给我们生个皇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她家中可有在朝为官的人?我可曾认得?”见赵琰满心欢喜,皇帝又问一遍。他显然十分好奇,自己未来的儿媳究竟是何许人士。
李贤妃沉浸在甜蜜中,为赵琰开口道“陛下就让琰儿先卖卖关子吧。急什么,您还担心他金屋藏娇,怕自己见不到未来的新妇吗?”
起先听着李贤妃的口风,看着她的脸色,赵琰本以为这个话题,要让今天余下的时光都在压抑中度过了,不曾想,上天倒是给他送了个极好的生辰礼。他耳根发热,大喜过望,作揖还不够,又给皇帝和李贤妃跪下磕头。三人说说笑笑,点画出一幅寻常百姓家坐享天伦之乐的画面。
筵席持续到日落时分,赵琰为了及时脱身,一入席,便刻意作豪作爽,频频接受众人的敬酒,而他的酒量早已被“醉妃醪”练上来了。不多时,他就装出醉态,伏在食案上装睡。皇帝见了,只能命长海扶他离席出宫。
天色已经全黑,赵琰才赶回王府。他早几日安排府中小厮,特地在后院花园搭了一条长长的花廊,吩咐届时要将宴桌都摆在花廊下,要营造出一片花前月下,共度良宵的氛围。此刻,他匆匆赶到后院,见晏怀珉等人都已等在花廊下,他心花怒放,连忙客气问候,众人也纷纷请安贺寿。
晏母终究是个拎不清的人。前日受邀,她未曾想过何以受邀,眼下,她又不顾及身份,自以为王爷邀了晏家,而她又是晏家最为尊贵的人,便抢在唐母和晏怀珉之前,问道“王爷,我们在这等了多时,怎么也不见其他宾客。。来贺寿啊?”
赵琰淡淡回道“小王才刚成年,谈什么贺寿?人多了,只会折了寿,担不起,况且今日在宫里已经和宗亲们吃过酒了。至于王府这一顿,嗯。。”
话说到这里,赵琰转向唐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然后对着唐母微微笑着,客气道“小王平日承蒙唐老太太的关照,多有打扰。遂,想借此机会,请晏大人一家来府中一聚。”
最后一句话,又是对着晏怀珉说的。说完,唐母和晏怀珉纷纷与赵琰客气让礼。
晏母听赵琰说的如此直白,这才知道,他们能来王府见见世面,都是借了唐母的光。她眨眨眼睛,讪讪地笑笑,不敢再主动挑话。又说过一番客气话,赵琰请着众人纷纷就座,又命家仆准备开席。
终于得了空,赵琰急忙叫过晏鹄,拉着他走到一边,悄悄问道“你四姐姐怎么没来?”
晏鹄一字一顿地解释起来“我今日没去姐姐院里,也没瞧见个究竟。不过外祖母告诉我,四姐姐晌午吃饭的时候,贪嘴多喝了两碗油汤,然后。。就腹泻了。等到我们出门的时候,听说四姐姐浑身无力,外祖母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用药了吗?”赵琰关切。
“哎呀。这。。因为今日净想着来王府的事了。。这我还真不知道。嗯。。想必是用过了吧?”
赵琰无语。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望着一脸天真的晏鹄,他的话在喉中滚了几圈,还是悄声问出了口“小王听说,你母亲在为你的几个姐姐们,准备婚事?”
晏鹄不假思索,回道“对啊,所以上次马球会我才没去,因为要把名额让给三姐姐。”
“那。。婚事都有着落了吗?”
“早呢!这婚姻大事,岂是一场马球会就能成的。不过,二姐姐和三姐姐近来倒是常常出门应约。看来打个球呢,也还是有点效用的。”晏鹄嘻嘻笑着。
赵琰本想用一个“都”字,将晏云棠的情况一并打听出来,可晏鹄却偏偏避开她不谈。虽然听晏鹄的话,晏云棠应该是没有“常常出门应约”,可这也只是一个不明确的猜测。
赵琰只得一线穿一针,点名问出来“那你四姐姐呢?”
“四姐姐说她不想嫁人,说是。。以后这种会那种会的,她都不去了。”
“此话当真?”
“如何不真?四姐姐说她不想嫁人的话,我都听过好几次了!”
赵琰满心失望。可想着今日计划已然落空,晏鹄所言,倒是又给了他几分安全感。
他让晏鹄入了座,又叫来长海,吩咐长海即刻去宫中御药院抓几服止泻的药,再即刻送去给晏云棠,然后才入座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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