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过后,灵若再没有见到林子墨。
她知道他父亲刚去世,他又是林盛唯一的儿子,林盛的身后事包括灵族的未来都要靠他。
虽然主人家忙,可手下奴婢对她都极为恭敬,看得出来是主人家嘱托过的。
自那日林子墨过来,灵若也再没出过房间的门,这,还是第一次。
女人一袭白衣,面色清冷,踏出门槛。
她的白衣不知道是为刚去世的林盛穿的还是为了怀念她唯一的爱情。
“灵姑娘。”
已有看她的人工。恭敬的叫她,灵若淡然瞥了他一眼,樱唇轻启,微风使得她的美丽更加动人,“你不用跟着我,我去大堂给林族长上柱香。”
“这…”那人面色明显有些为难。
灵若秒懂,他应该是林夫人派来的人,灵若无意纠缠,只道“那你就跟着我。”
男人迟疑片刻,在身后远远的走着。
灵堂,已经到中午,林盛为灵族的发展鞠躬尽瘁,虽在私德上多有不端,可对待灵族子民却是好的无话可说。
她进去的时候,林子墨作为孝子在旁边往盆子里烧纸,惊觉来人,猛然抬起头。
女人莲步轻移,从侍女手中拿过香点上,再插上,随即跪下磕头,算是尽了祭奠的本份。
然后女人回过头直接朝外面走去,从进来到出去,她都没有看过林子墨一眼。
林子墨心里苦涩,纠缠,闹了这么多天,他到底是弄丢了她。
看灵若心里对自己多有抗拒,林子墨只能让母亲代替自己告诉灵若明天就要将她送去周王宫。
周王已经没有耐心等待了。
林夫人是从头到尾清楚灵若和自己儿子的情事,不禁哀叹,再想起自己与林盛这一辈子,不觉还是幸运的。
好歹最爱的人就在身侧。虽然怨恨,两两相恨。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林夫人走到灵若房间的时候,意外的震惊,她原以为像灵若这样的姑娘,被情郎送给别的男人,该是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可却没想到,女人竟然平静得很。
“林夫人。”她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夫人是一个人进来的,坐到了灵若对面,单刀直入,“灵姑娘,你可怨恨子墨?”
灵若浑身一震,随即又恢复了原来淡然幽雅的样子,“我怨恨他做什么?只能说是我的命苦。”
林子墨没说的话,林夫人倒是心疼儿子,全都娓娓道来。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子墨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为灵族牺牲,他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放弃一直以来肩上的责任跟你远走高飞。”
“或许老天都不帮你们。他父亲去世,灵族又被周王攥在手心,他没办法了。”
“夫人,我明白的。”灵若懂事道。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放在她这个位置上,被情郎送给未尝见过一面的周王,不知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更不知年龄几何?
这时的灵若不过是才十六岁的姑娘。
林夫人言尽于此,虽看得出灵若仍旧执拗,可却也是应该的,虽然狠心,可总要说,她道“周王看来喜欢你喜欢得要紧,派了白树将军,明天就要接你走。”
女人瞳孔不由得缩大,看得出很是震惊,最后却只应声称好。
林夫人自己也觉得没趣,经过这几天的接触,看得出来灵若骨子里非常执拗。
最后,她只能告别,让灵若好好收拾一番。她正要开口走,却听到女人忽然叫她,“林夫人。”
林夫人转过头来,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林夫人,我明日便要离开故乡,离开灵族,可家中却有老母和妹妹,还请您帮忙照顾。”
说着,女人拿出一封信来,走上前去,递给她,“这是我亲笔写的一封信,劳烦您派人送到槐村周宣城处。灵若不胜感激。”
林夫人接过,想起她明日要走,却还没见母亲和妹妹一面,顿时怨怼周王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她点点头,不禁可怜起这个背井离乡的女人。
“灵若,我替灵族,替子墨,好好谢谢你。”
灵若笑道“夫人言重了,我也是灵族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是灵若的责任。”
看她想法通达,举止大方,言谈得体,林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像这样优秀的女人,到了哪里都能风生水起。
这夜,灵若早早就睡了,可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
院外笛声渐渐清晰,灵若纳闷,这大晚上的谁不睡觉在外面吹笛子?
灵若身体不由自主的起身,却在要穿衣服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人,随即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林子墨,既然你都已经抛弃了我,那么还故作深情做什么?事已至此我不怪你,可也就只能做到不怪你了。
我们见面不相识。
女人又睡下,将头转向里面的一边,心魔作祟,闹得她脑中的笛声越来越大,她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透着无边的说不清的哀愁。
半夜笛声都未停,灵若实在是累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夜的时间,笛声一直伴她入眠。
第二天灵若被奴婢轻轻推醒,睡颜朦胧,迷茫的看着她。
奴婢见叫醒她,知道这是位贵人,忙恭敬的说“灵姑娘,奴婢伺候您穿衣洗漱,白大将军已经在府外等着您了。”
灵若点点头,随即像个美丽的木偶一般,任由奴婢为她穿衣为她梳妆。
坐在梳妆镜台前,灵若对着里面的绝色丽人,不由得起了拿簪子戳破这副好样貌的心思。
若是自己毁容了,那周王是不是就会放过自己?自己就能免了远离故国,骨肉分离之痛?
这样的心思只是一瞬间,多天真的想法,林子墨拼尽全力,放弃所有保护的东西,自己怎么能一手把它摧毁呢?
她愣神间隙,婆子已经给她梳好了精致的发型。
梳头婆子笑道“姑娘好福分,能被王上看上,这副样貌,必能盛宠长春…”
灵若这才发现这婆婆不像是灵族中人,说的话她一句都不爱听,忙截断她的话头,“嬷嬷话多了。”
常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更兼是天子奶奶,莫说别人,就是天子自己都三分礼遇,视若亲母,在周宫许多年来,还从未被人如此无礼对待,不觉冷了脸色。
她安静下来,灵若倒是随了心愿,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收拾完毕,灵若拜别林夫人,林夫人指给了她一个丫鬟。
“她叫春桃,最是聪明伶俐,我如今将她指派给你,在周王宫,要互相扶持。”
林夫人话里的意思她何尝不懂,看那春桃也是一副好颜色,自己本就无心周王,若是被打入冷宫,那才好。
是以,灵若只低声应道“灵若谨记在心,多些林夫人这些日子的照顾,他日灵若必将报答。”
林夫人欲言又止,她对她诸多照顾,一则为了灵族,一则为了子墨,又哪有脸要她的报答呢?
常嬷嬷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位贵人匪夷所思。
她见过太多的妃嫔,可没一个是她这个样子,巴不得林夫人多派几个女人好来和她争宠。
只是,周王将自己连夜送来灵族,怕是对这位贵人情有独钟,就是不知道,周王这份情意在女人冷冰冰的对待下能撑多少时日?
林夫人警惕的看了一眼常嬷嬷,最终还是低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她,“真的不愿意再去见他一面?可能是…”
“灵若不愿。”她自是懂得林夫人的意思,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既然情分都已经消散如云烟,还见面做什么?
她话说完,在林夫人,常嬷嬷,包括一众仆妇面前先行离去。
如今这里的身份就她最尊贵,无人敢言,常嬷嬷见状忙轻轻施一礼拜别林夫人。
林夫人出门去送,可是灵若却不肯打开轿帘。
白树骑马在最前端,他本是驰骋沙场的武将,毕生荣耀都在战场拼搏,如今被周朗派了这么个任务,全是与周朗从小到大的情份撑着。
少年意气风发,多少有点不羁,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
他倒是想看看让周朗疯魔至此,隐隐有些昏君风范的女人到底何方神圣?
她出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华服,眉目精致如画,似是仙子一般,只是脸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气,她一个人出来,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只看了一眼,便掀起轿帘自顾自的进去。
白树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冷笑一声,讽刺道“区区贡女,果然是蛮夷小族出来的,一点礼节都没有。”
“区区贡女也是王上的女人,将军再高贵不过是臣而已,如此这般,又算得什么礼节?”
白树倒是吃惊,以为她会委屈受着,却没料到女人倒是立刻条理清晰的怼她,“呵呵,你倒是有意思。”
“不敢当将军如此谬赞。”
夹枪带棒的,看来他们以后有要受得了。
不知攻克这美人,需要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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