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心摸着手里热乎乎的土碗,目光看向旁边正用开水烫碗的士兵,心下肯定,嗯,不错,有消毒杀菌的意识。
选了一队人少的队伍排着,很快便轮到他们。
负责打粥的士兵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牌子,也没分男女老少,一人给打了一碗。
端着粥寻了处能容纳得了他们的空棚子,快速喝完,各家的女眷洗干净碗并还了回去。
直到安静下来准备休息时,顾初心等人才察觉到嘤嘤抽泣声。
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抽泣声竟然遍布棚子里的各个角落。
王婆子冲离她最近的妇人轻声道“妹子,都走到这里了,应该开心才对,咋还哭上了呢?”
那妇人一听,哭声更大了,仅一秒又捂住了嘴,一脸紧张地看向门口。
没见着有官兵过来,才放心地收回目光,哽咽着道“老姐姐有所不知,我家以前搁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住着青砖瓦房,吃着大白米饭。现在被划为军户,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咋过哦……”
王婆子脸上一抹尴尬划过,早知道人家是因为这哭,她说什么也是不会开口劝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有粮娃子做保人,现在这抽泣声,他们家怕也是有份的吧。
地方狭窄,躺着睡也成了奢望,只能相互依靠着熬过了一夜。
早上依旧是一人一碗粥。
刚给碗还回去,就有士兵敲着锣在中间过道喊着“吃过饭的就赶紧洗碗进城,把碗和地方腾给后面的人。”
大伙儿见状,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去了城门处排队。
城门里面的一端依旧摆着两张案桌。
案桌后坐着的人接过顾有粮手里的红牌子,看了眼上面的数字,从一旁拿出一张类似牛皮的东西,摊开。
顾初心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两步。
“你们的安置地为磐宁村。
从这里过去,统共要经过十六个县城。
每逢进城前都会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查验。
查验通过会在你们的通城文书上盖章。
进入城里后不得随意乱走,需沿着指定的道路通行。
有固定的地方无偿为你们提供吃食和热水,但住的地方需你们自己解决……”
顾初心没听人的叮嘱,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案桌上的地图,意识快速地在空间里临摹着。
顾有粮余光瞟了她一眼,故意往前凑了凑,将那算不得清晰的地图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佯装想要看得仔细点儿。
待他闺女有所反应了才拱手问道“我们到了那里,应该找谁?”
“到了长通县后,找负责安置灾民的冯大人。”木牌递还给顾有粮,将他及身后的人打量了一遍,问道“需要人带路吗?”
“嗯?”顾有粮略一思索,便猜着了几分,“敢问大人,带路的人是官府安排的吗?”
那人点了点头,“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以及残兵家属,银钱由路程的远近决定。你们去的地方离这里是最远的,三十两一趟。”
顿了一下,又加了句,“不论人数,只按趟算。”
十六个县城,一百多人,三十两,算来是真不贵。
至少路上会方便不少,安全也更加有保障。
但他们眼下是啥境况呢?
也不是真就穷得身无分文。
他自个儿加上老太太存的,现银就有将近八两。
土匪窝寻来的银钗子以及他闺女昨儿拿出来的金链子等物,这些都是值钱的。
只是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兑换的地方。
总不能一整条链子的往人手里塞吧?
他敢塞,人家还不一定敢揣呢。
霍家带的现银到多,但一部分在筏子上,一部分掉到了河里。
至于其他人,也就老隋和富贵家可能有些散碎银子。
毕竟就他们两家的筏子抢回来了。
这般想着,顾有粮便看向身后。
隋刚见他看过来,立即道“我这有一两多。”
柳富贵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顶,“我有六十几文。”
顾有粮嘴角微抽,难怪当初能不要命地去帮村长打水。
暗地里摇头,面上不露声色,目光转向其余几家主事的汉子。
如他预料中的那般,人齐刷刷冲他摇着头。
顾有粮只得收回目光,笑着道“不了,大人,我们自己走就行。”
那人也没劝,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这里到长通县大约两千里路程,你们最好是在一个月内赶到。”
顾有粮抿了抿唇,“不能宽限几天么?”
“灾民的名册每五天一送,下次是在三天后。”说完见顾有粮还有求宽限的迹象,又道,“你们是最后一批安排到长通县的灾民。若耽搁得太久,我担心大人不愿意等你们了。”
顾有粮拱着手,诚挚地跟人道了谢,带着大伙儿往前走去。
长长的一段距离后,卫老太回头看了眼,没有官兵的身影,这才拉着小孙女的胳膊,嘀咕道“都跟咱们似的,谁能有银子请人带路?”
“那可不一定,奶。”顾初心道,“天灾**又不是只逮着咱们穷**害。逃荒的队伍里照样也有富商,就跟我爹认识的那大厨似的。他们不但有银子请人带路,还有银子买驴车骡车的,在规定的时间里赶到安置地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不是,我咋听你这意思,咱们要在规定时间内到那个什么县,好像挺难的。”
“按咱们现在这速度,一个时辰大约走二十里,每日走上五个时辰便是一百里。照这走完两千里大约需要二十天。”顾初心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和周围的人听,“越往后白昼的时间越短,咱压根儿不可能走到五个时辰,要再碰上雨天或其他情况……一个月时间,听上去够用,实则嘛……。”
“要按你这说法,咱不是还得买辆车才行?”许老太惊讶地问道。
顾有粮回头,摆了摆手,道“闺女的算法没错,但真实情况也不一定就那么糟。
灾民安置是皇帝的命令。
我们没有得到安置,冯大人肯定是不敢离开的。
否则不就等于违抗皇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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