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全都看向陈玄,奇怪他究竟是何方高手。
陈玄瞄了一眼王语嫣。
王语嫣暗暗也瞪了他一眼,却是刻意靠得慕容复更近了一些。
陈玄见状,脸色一沉,真想直接在此动手,灭灭慕容复的威风。
只不过这珍珑棋局未破,如果他现在亮明实力,只怕会引来苏星河的警觉。
想到这里,陈玄暗暗咬牙,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忽听得那林中一个声音悠悠飘来。
“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大理段家的人。”
那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声音。
段誉身后的侍卫脸色骤变,他们刚才还没有注意到林中那个青袍老者。
段誉刚才也一门心思的看着王语嫣,恍然未觉。
此刻抬头一看,顿时心下惊道。
“是那天下第一大恶人?!”
他心念未尽,那段延庆便施展轻功,纵身落地。
“老朽拜访聪辩先生,谨赴棋会之约。”
苏星河倒也不顾他恶名远扬,只是漠然道。
“欢迎之至。”
段延庆的棋艺当世无双,一时也忘了和段誉计较。
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凝神思索,随即以铁杖伸到棋盒中一点。
那铁杖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
少林寺的玄难大师,见他以内力吸聚棋子,不由得赞道。
“大理段氏独步天南,果真盛名无虚。”
段誉自然见过段延庆当日与黄眉僧下棋的情景,知他不但内力深厚,棋力也是甚高。
只怕这个“珍珑”真的会给他破了。
一旁的侍卫知道段誉之前曾经被这四大恶人关押在万劫谷,当即便小声提醒道。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但段誉一来想看段延庆如何解此难局,二来好容易见到那神仙姐姐再世,哪里愿意离开?
更何况他如今身负天龙寺六大高僧的百年功力,早已经今非昔比。
当下习惯性的点了点头,却反而向棋局走近了几步。
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每一招都早已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招黑棋。
段延庆想了一想,又下了一子。
苏星河道“阁下这一招极是高明,就看你能否破关,打开一条生路了。”
说罢又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
段延庆默然无语,便又要下一子。
没想到众人之中,一直不声不响的虚竹和尚忽然提醒道。
“别下在那儿!”
别人没注意,他刚才却见慕容复之前下过这一步,然后接着下了三步不到,便心神震颤,最终险些自绝于此。
他不认识段延庆,但出于好心,生怕段延庆重蹈覆辙,于是出言提醒。
南海鳄神和叶二娘正在段延庆身后护法,乍一听虚竹出言干扰。
南海鳄神顿时大怒,叫道。
“就你这小和尚,也配来说我老大行不行?”
说罢一把便抓住他衣领,就提了过去。
段誉之前便认出了岳老三,当初他在无量山和这南海鳄神打过赌,最后让南海鳄神认了他做师父。
此刻见岳老三要对虚竹动手,虽也不认识这和尚,倒也出言提醒道。
“好徒儿,别伤了这位小师父!”
岳老三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段誉,心中一直尴尬,不想相认。
哪知段誉现在还称他一句徒儿,他虽行事粗莽却也信守承诺,当即气愤道。
“不伤便不伤,有什么打紧的!”
虚竹逃过一劫,心下后怕不已,对段誉拜谢一礼。
心下暗道。
“师父常说,禅宗佛法需求定心明悟之道,我刚才滥发什么好心,平白惹来祸事。何况以我的棋术,又怎能指点旁人?”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吭声了。
段延庆专注于棋局,又下十几步,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傍晚时分。
众人专心观棋,段延庆却迟疑良久。
终于,玄难大师提醒道。
“段施主,你起初十步走的是正道,第十一步起,却走入了旁门,而且越走越偏,此刻怕是难以挽救了。”
段延庆脸上肌肉僵硬,面无表情,腹中一语道。
“你少林派是名门正宗,依你们的正道,却又该如何解法?”
玄难大师叹了口气,道。
“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怕是无路可走了。”
这话语之间,玄难不由得看向鸠摩智。
此时方才知道这位大轮明王是何等的远见卓识,竟一眼看出此局无解。
段延庆不再言语,只是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
他早年本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后来被人残害,为求复仇,闯出恶名。
玄难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让段延庆犹如慕容复一般,渐生心魔。
这珍珑棋局,入局观心。
是以弈棋为引,观心为本。
棋艺越高,心里就越是想得多,就越容易着相。
恍惚之间,段延庆像是出现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
突然一道光柱照亮下来,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戏谑道。
“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段延庆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可惜啊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可能了,不如自尽了去,也免得再为我段氏平添骂名。”
果然,在这心魔妄念之下,段延庆呆坐不动,眼看着就要步慕容复后尘。
周围的诸多江湖高手之中,玄难大师慈悲为怀,有心出言警醒。
但这提醒须得功力与段延庆相当,方起振聋发聩之效,否则非但无益,反生祸害。
当下,他暗暗焦急,却也束手无策。
苏星河既是摆下这珍珑棋局的东家,自然不会相救。
慕容复知道段延庆恶名远扬,怕是没有利用价值,自是无心出手。
鸠摩智则是幸灾乐祸,笑吟吟的袖手旁观。
没想到就在此时,又是那虚竹和尚善心发作,他不知该如何唤醒段延庆,只是心下暗道。
“我解不开棋局,但捣乱一番却也容易,只要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既无棋局,又何来胜败?”
当下便急吼一声。
“我来解这棋局。”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
虚竹便快步走上前去,拿起一枚白子,闭了眼睛,随手放在棋局之上。
他双眼还没睁开,只听得苏星河怒声斥道。
“胡闹!你这蠢驴!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这一片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道理?”
他不怪虚竹突然插手,是因之前鸠摩智曾和慕容复下过对手棋。
破解这珍珑棋局,其实也是苏星河这三十多年来的夙愿,自然不介意更多高手出招。
问题是虚竹和尚这胡乱下法,对于潜修棋艺之道多年的苏星河而言,无疑是莫大的侮辱。
虚竹睁眼一看,顿时便知道自己又闯了祸。
晃眼看去,原来自己闭着眼睛瞎放一子,竟放在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
这大块白棋本来尚有一线生机,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围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
但他刚才直接落子在了那片包围之中,等于主动放弃了机会,将自己的白棋让给黑子吃了。
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见了,都不禁哈哈大笑。
是以这等蠢笨的棋招,实在是可笑至极。
不过虚竹这番落子却有奇效。
只听着段延庆闷哼一声,豁然破除心魔,从幻境中醒转过来。
那边苏星河虽是气恼,却仍旧看向虚竹道。
“小师父,你如今自断一臂,黑棋步步紧逼,你又该如何下法?”
虚竹讪讪一笑道。
“小僧棋艺低劣,胡乱下子,志在救人。这盘棋小僧是不会下的,请老前辈原谅。”
此话一出,苏星河脸色一沉,厉声道。
“先师布下此局,恭请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那也无妨。但若有人前来捣乱,亵渎先师毕生的心血,那老夫便要他好看!”
说着右手一挥,拍出一掌,“砰”的一声巨响,眼前尘土飞扬,虚竹身前顿时现出一个丈余方圆的大坑!
这一掌之力凶悍无比,倘若再近三分,虚竹早已当场暴毙。
虚竹吓得脸色一白,禁不住后背发凉,只是眼下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咬牙,正想硬着头皮胡乱下完这棋,却不想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似是传音入密。
他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便照着那声音接连下子。
这一番落子之后,众人还等着看笑话,但过了半晌尽皆面露惊讶之色。
原来之前虚竹胡乱落子,废掉了大半白子,无形之中反倒是扩充了棋盘,另寻得一线生机。
之前无论是慕容复还是段延庆都纠结于这白子如何盘活。
却不想这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如此一来,虚竹越下越快,越下越稳,竟真就破了这苏星河苦思三十年的残局。
众人应这珍珑棋局之邀,皆是好棋之人。
此刻见这虚竹和尚如此妙招,顿觉心满意足,感慨非常。
唯独虚竹和尚茫然的四下望去。
待最后看向那面容丑恶的段延庆时,方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传音入密之人正是这天下第一大恶人。
想来这天下棋艺之道,也唯有这段延庆最为超凡卓绝。
若非有他指点,虚竹也破不了这棋局。
不过转念想来,虚竹几番相救,段延庆也算是慷慨以报了。
此刻这珍珑棋局已解,众人皆是好棋之人,再加上也不知道这棋局背后的缘由,当下也就各自离去。
唯独苏星河叫住了虚竹和尚。
人群之中,一直观望许久的陈玄正好闲得直打哈欠了。
此刻一见苏星河把虚竹留下,顿时眼前一亮,心下暗道。
“终于要来了!”
他赶紧回头交代刀白凤一句,随即快步走进松林之中,拿出黑布蒙面,便要准备动手。
却不想他这一蒙面,竟意外的被还没走远的段誉和鸠摩智看见。
这一眼看去,二人皆是如遭雷击。
因为陈玄蒙面之后的样子,分明就是当日在天龙寺佛堂之上毁掉那《六脉神剑经》的黑衣人!
二人心下骇然。
然而陈玄却不等二人反应,便匆匆跟着苏星河去往后山。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此次珍珑棋局幕后玄机,陈玄却很清楚。
这苏星河摆下棋局是为了挑选出逍遥派的传人,继承无崖子的毕生功力!
虚竹和尚有大气运加身,再加上他宅心仁厚,的确该有他这善果。
只可惜,陈玄并不是一个好人。
苏星河领着虚竹走上山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而拎着虚竹的肩膀,说道。
“小和尚,我带你一程。”
言罢只见苏星河脚下猛然发力,平地跃起十余丈,几个起落之间便窜入山林之中。
陈玄躲在林中,脸色微微一沉,过了半晌才飘然追去。
苏星河施展轻功,领着虚竹来到一处山中绝壁之前,沉声道。
“小和尚,先师有言在先,破珍珑棋局者方可入此绝壁洞天,你且去吧。”
“苏先生,其实我……”
“别废话!”
苏星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刻厉声喝止,单以一柔劲将虚竹送进了那绝壁洞窟之中。
随后他转身看向那来处,不多时果然看到一个身影闪至身前十余步开外。
苏星河见到来人,略微一愣。
他本以为身后跟踪之人是自己的师弟丁春秋。
没想到此刻追过来的人却是一个蒙面人。
他略一迟疑,便沉声道。
“阁下远道来此,所求为何?”
“少废话!让开!”
陈玄冷喝一声,此刻眼眸之中杀意决然,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
苏星河一见他这眼神便已知今日是生死之局,当下略作轻叹,身形却瞬间爆射而起!
陈玄毫不相让,反手曲拢五指,道道阴煞黑气缠绕其上,九阴白骨爪瞬间施展!
霎时间,道道爪影好似裂空闪至!
苏星河的武功在江湖之中堪称一流,但在陈玄眼中还远不够看!
陈玄闪身而至,一爪便抓伤了他的肩膀,反手便是一掌将他拍飞!
只此一招,这聪辩先生便被打飞出去,重伤不起。
“暂且留他一命,如果里面找不到无崖子,还能再逼问他说出无崖子的下落。”
心中思绪斗转,陈玄神情冷冽,纵身便追进了洞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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