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没有故意要害死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白沧岚不想再隐瞒什么。
“刚得知此事之时,儿臣也考虑过是否要阻止,可是恰逢阿钰病重,所以儿臣前段时间都在忙着替他四处找大夫,顾不上了……待他病情稳定之后,我问过大夫,父皇的病已经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你真的早就知道?!”皇帝极其败坏地打断了白沧岚,“你居然真的由着皇后害朕?!”
“儿臣不过是没有把父皇放在第一位,父皇就这般生气。”白沧岚苦涩地一笑,“那么从小到大,父皇又何时把儿臣放在第一位过?一次也好!你扪心自问,有没有过哪怕一次?!”
“……你这逆子!咳咳咳!”皇帝气得连连吐血,“朕不让你当太子了!”
“那恐怕不行吧?”白沧岚的神情一冷,“父皇知道儿臣手上现在有多少军队,也知道秦家军已经完全和儿臣一条心了。父皇你向来这般以社稷为重,什么亲情爱情私人情感全都可以抛在一边,这最后一回,也理应如此。”
“你!!”皇帝又吐出了一大口血,怒目圆睁,伸手指向白沧岚。
但他终于全身再也动弹不得,手指也渐渐垂了下来。
“父皇!!”白潇河一声悲鸣,“白沧岚!你把父皇给活活气死了!!”
“怪我吗?”白沧岚却仍旧神情淡漠,“是你非要提那件事,父皇才会气死。你以为现在说这个还能改变什么吗?是能改变我太子的位置,还是能让父皇临死前记住你才是他最乖的儿子?要是后者,那好,你如愿了。你觉得,我现在还稀罕跟你抢这个?”
“……父皇!!”白潇河不想再跟白沧岚唇枪舌剑,扑到皇帝的尸体上呜咽起来。
白沧岚想起白潇河前世篡位时,本来是想留皇帝一命的,是郑显擅自一剑结果了皇帝,为此白潇河和他舅舅之间还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他对父皇终究还是有真情的,那自己呢?
自己此刻,到底该不该流泪?
此时皇帝的大太监扯起奸细的嗓子宣布道“皇帝驾崩!”
宫里上上下下顿时哭声一片。
“父皇,儿臣来迟了!”一个人泪流满面地冲进来,正是刚被废掉的太子白泽乾。
“二皇弟……不,皇上!”白泽乾见到一脸肃穆的白沧岚,立马战战兢兢地往地上一跪,“臣以后一定誓死效忠皇上!求您饶了臣一条贱命吧!”
“大皇兄这又是何苦?”白潇河见状不由得苦笑,“他想饶的人自然会饶,不想饶的人求也没用。生死有命,看开些吧。”
“大皇兄你起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沧岚扶起了白泽乾,然后将瞬间锐利如刀锋的目光转向白潇河。
“至于你,说实话,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但我此生只在意过两个男人,却两个男人却都希望我,留你一命……”
言及此,白沧岚的心中不由得掠过几分酸涩。
“陌钰也叫你留我一命吗?!”白潇河黯淡的目光顿时一亮,“我就知道!他对我还是念旧情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白沧岚冷笑着一声令下,“来人!传朕旨意,白泽乾因不称太子之位被先帝废黜,但念其为人仁厚忠诚,着封为乾王,太子府改为乾王府,一干人等不必改动……而白潇河,伙同他生母郑氏作恶多端,废潇王封号,贬为庶民,永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白潇河本来就知道白沧岚必不会让他善终,对于这个结果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哦还有,”白沧岚又想起一事,“父皇既已驾崩,让冷宫中的妃子都随他殉葬去吧。”
事实上现在冷宫中只有一个妃子,就是前贵妃郑氏。
“白沧岚!!”白潇河这时才勃然大怒,“母妃在冷宫中已是生不如死,你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她生不如死,朕让她早些解脱,不好吗?”
白沧岚森然一笑。
“现在,该你也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了——你活着,天地间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意你的死活,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白潇河,你好好尝尝朕曾经尝过的滋味吧!这都是拜你母妃所赐!
来人,把白潇河拖下去撵出京城。再要发现他踏入京城一步,就打断他的腿!”
“……不用拉我,我自己走!”
白潇河最后看了一眼父皇的尸体,一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宫殿。
在那一瞬间,白沧岚心头居然还有一丝羡慕一闪而过——
只剩下自己,还会与这座宫殿纠缠到底。
不过今日,白沧岚还是暂且先回了沧王府。
他虽然已经一口一个“朕”,但毕竟还没经过登基典礼,算不得正式的皇帝。
所以这个晚上,白沧岚仍旧住在沧王府,在他和秦陌钰曾经成过亲的房间中,与秦陌钰紧紧相拥。
“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了。今晚也是我最后一晚当沧王,你最后一晚当沧王妃……”
“沧岚,你在难过,也在害怕,是不是?”
秦陌钰也用力回抱住了白沧岚。
他懂,他都懂。
白沧岚看似是最后的赢家,可其实,他失去了幸福的童年,失去了生母和最爱他的萍母妃,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并终究失去了他的父皇,连同那份真正被父皇爱一回的期待,也永远成为了泡影。
在这吃人的皇家,其实所有人都是牺牲者。
“别怕。还有我陪着你。”秦陌钰的声音温柔似水。
“阿钰……!”白沧岚的声音则带上了哽咽。
幸运的是,纵然已经失去一切,他却终究还是拥有了一个曾经默默仰望了很多年的人。
这个晚上,白沧岚像个小孩子似的,在秦陌钰怀中呜咽了很久。
而第二天,就是举行登基和立后大典的日子。
秦陌钰惊愕地发现,它竟然恰好和前世白潇河登基的日子是同一天!
依旧是晴朗的天气,依旧是相似的流程。
不同的是,这次黄袍加身的白沧岚身边站着的,是身着凤服的秦陌钰。
这一幕当真是,恍若隔世。
白沧岚侧过头对秦陌钰温柔一笑。
秦陌钰也回以一个最幸福的笑容。
就这样,从这一天开始,白沧岚和秦陌钰成了新皇和新后。
甫一登基的白沧岚自然是诸事繁忙,但秦陌钰这个皇后却当得格外清闲——
他上无太后需要供养,下无嫔妃需要管理,这后宫可谓是历朝历代最冷清的后宫了。
白沧岚为防止秦陌钰无聊,特地为他废了皇后不许无故出宫的规矩,让他可以想出去就出去,想回家就回家,想游玩就游玩。
白沧岚这么做当然引发了一批反对之声,但白沧岚从来就不是会妥协于反对之声的人。
于是秦陌钰就成了个悠闲自在的皇后。
这日,秦陌钰带着小厮阿云在一个风景佳处游山玩水。
阿云却哭丧着个脸,“皇后娘娘,奴才有件事……”
“跟你说多少次了?”秦陌钰回头瞪他一眼,打断他道,“以后私底下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一个大男人被叫成‘娘娘’多别扭。”
“好吧公子……奴才是想说,昨天奴才又被人骂了!说是奴才仗着跟随公子你多年就恃宠而骄,不肯净身,坏了宫里的规矩!”
“……哎。”秦陌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按照宫规,能贴身服侍皇后起居的男子都得是太监,但是,他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当了皇后,就让阿云去净身呢?“下次谁再说你,你只管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训他们。”
“哎呀算了吧,这事奴才自己也理亏,怨不得别人说。”
“陌钰!”两人正说话间,忽有一个男子一脸激动地朝秦陌钰跑了过去。
“白潇河?!”
看清来人是谁时秦陌钰心中一惊,同时神情一冷。
“皇上已有明令,不许你再踏入京城一步。”
“是,他说我再踏入京城就要打断我的腿,”白潇河停住脚步,直直凝视着秦陌钰,“你只管去向他告状吧。”
“你觉得我会不忍心?”秦陌钰冷笑着转身要走,“我现在就去。”
“陌钰!”白潇河的语气顿时又软了下来,“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就几句!”
“我跟你没什么可单独说的。”
“公子,奴才恰好想小解,”阿云倒是主动开了口,“奴才便去那边的树下了。公子放心,距离不远,公子若有危险奴才会及时赶来。”
“……那你去吧。”
秦陌钰还没来得及思索阿云为什么要成全白潇河,就听白潇河道“陌钰,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指望能对白沧岚怎样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生事……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以后常常见见我好不好?我知道这个阿云跟随你多年对你很忠心,他不会让白沧岚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背着沧岚偷偷跟你幽会??”
秦陌钰此刻看着白潇河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难道以为,我还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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