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听说可能是魔族始君留下的印记。”丁若羽将据点内长者和段红烛等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整理好衣领,转过身道,“不知为何,我也有……”
精致的纹样,五百多年前,还是离泓亲手以咒术的形式刻在她身上的。
可若说出这些,又要告诉她一大通事,譬如他和始君的关系,譬如当年下这个封印咒的原因……
他不喜欢无休止地解释。
“它又不会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问那么多作甚。”离泓极不负责地敷衍道。
他越是这样,丁若羽就越觉得他知道其中缘由。
“我想帮红姐找到她娘亲才问的。”她也开始编起了借口。
“找不到了。”离泓将散到额前的一缕细碎刘海抹到耳后,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地上画着丁若羽背后圆形标记里的符文,事不关己道,“刻在魔族身上的标记是为了作法。巫教卷宗有记载,二十年前派出的探子在南越调查某些事,正巧发现一妇女于荒僻处献祭自身,不出意外便是她娘亲。”
“为何要献祭?”丁若羽越发不明白。
“以某种方式献祭性命,可换走另一人的命。”离泓画着符文的手停了下来,“只不过……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并不多。”
一般都是有深仇大恨,不惜一切要取对方性命的举动。
丁若羽望着他点在地上的手指,又道:“你怎知那妇女就是红姐的娘?”
“拥有这种献祭标记的人,三界之中寥寥无几。并且,只有前一个死去后第二个才会出现,就像轮回转世一般。”离泓瞥了她一眼,很快转移视线,轻轻道,“你身上的同她不一样。”
“明日一早我便去告诉红姐,让她别找了。”丁若羽颔首道。
见他目光飘忽,方才看过来的眼神鬼鬼祟祟的,她不由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不看不打紧,一看才发现之前只顾着整理衣领,衣襟却开了一条缝没理好,连单薄的里衣都露出了一角。
丁若羽脸上立刻红透了。虽说他看不到什么实质内容,但衣冠不整总是难堪的。
旁边那少年继续假装没看见,在地上划拉着什么,等她三下五除二地整理完毕后,云淡风轻地道:“好饿。”
“饿?”丁若羽惊道,“你能感觉到饿了?”
“是啊,内脏也开始长出来了。”离泓说着缩回了手,揣进袖子里。
望着外头静悄悄黑洞洞的天,丁若羽叹道:“这么晚了,我去楼子后厨替你看看有没有能填肚子的。”
她起身欲走,被离泓扯住了袖子。
“不用。”他又放开,仰倒在地上道,“五脏六腑没长全,一旦填了异物进去,会从肚子里开始烂掉的。”
换言之,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只能继续饿着。
丁若羽跪坐在他旁边,犹豫半天,将手心放在他肚子上。
离泓像只被人揪了尾巴的猫,突然跳起来,一瞬间缩到了柜子后的墙角里。
反应大得让丁若羽的心脏差点没跳过来。
“至于么?”丁若羽的手还悬在半空,惊愕地瞪着他,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只是想关心他一下,却弄得仿佛要害他似的。她越想越来气,握紧拳头起身走去,将对方彻底堵在了角落里。
“站远点,”离泓又缩了缩身躯道,“我饿了可是会连人一起吃的,不要靠得太近。”
“进食了你也会烂掉,我不在乎同归于尽。”丁若羽倔劲上来了,单手撑在他旁边的墙上,另一只手却放在他嘴边,冷笑道,“你吃一个试试?”
离泓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但随即,他眼里燃起了火光,将一对眸子染成了血红的颜色,蓦然低头,叨住了她的手腕。
“真……真吃?”丁若羽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怂了。
一阵诡异的寂静,血色缓缓散去。离泓终于松口,靠着墙道:“你看,差点就同归于尽。食欲一上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丁若羽在他前襟上擦着沾到的口水,嫌弃道:“真脏!”
前世梦境中这位的食量也极其惊人,宛如饿鬼投胎。待他体内脏器长齐全后,不知会否吃到倾家荡产?
“好了你不要再靠这么近。”她手上仍残留着浅浅的牙印,离泓待她让开,方回到地铺旁,凌空画了道符,整个人裹进了一只巨茧内,完全将两人分隔开。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丁若羽只得独自回房,思考着天亮后怎么通知段红烛事情的经过又不会让她太过伤心。
没想到,段红烛生性豁达,了解实情后就很快看开了,在荒地上向着南边的方向搭了堆石头,奉上三炷香,虔诚地拜了拜。
等回到彩华楼后,翩翩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与薛睦有约,同楼雪等一行人依依惜别,女装出门,转过一个街角后就换成了男装。没了裙子和发饰,他看上去和普通男子也没什么区别。
想起先前答应去看陈岚的事,丁若羽在后院一扇屋门外望着已将自己藏于茧内数天的离泓,沉默片刻,终于转身出了后院的侧门。
连续好几天,他像被定住了,盘膝坐在半透明的茧内,不发出丝毫声音,对外界的一切也都无动于衷。
她先前还当他在说笑,以为食人的事只是想将她吓退,不去打扰他。看现在这架势,她方意识到,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为了恢复躯体,先经历了重塑外表的苦痛折磨,接下来,又是随着内脏不断生长而与停不下来的饥饿感抗争……
不知道这一切结束后,还会不会有更残酷的磨难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