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如冰冷的剑,又如阴寒的蛇信子,盯得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体内的蛊虫开始游走着,在这份不自在上又多添了难言的痛楚。
“我早就料到,你不会这么听话。”他起身,一步一步走来,突然扬起了唇角。
丁若羽不由蹙起了眉。他此刻的笑容透着几分阴狠,向她扑面而来,单是那股压抑绝望的气息都仿佛要将她身上的骨头都碾碎成屑。
背在身后的左手掌心催动不出一丝丝功力,看来自己彻底被废了,才会在面对他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考验么,离泓?”她僵直地坐在软榻上,在心底暗暗问道。
郁飞琼始终是挡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障碍,确实只有解决了这些事,她才能安心地与他重逢。
“你恨不恨我?”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郁飞琼站在她面前,俯下身道,“你一定恨透了……”
丁若羽望着被他捏得发白的手腕,再次看向他时,已重重地倒在了榻上。
“既然这么恨我,那再多恨一点也无妨!”他疯了般大笑起来,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脑袋旁,渐渐向她靠近。
“你父皇怎么说?”丁若羽蓦然开口,打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郁飞琼将她拉起,理了理她衣上的褶皱,整个人也从先前疯癫的状态中复原,重新有了理智。
“他不愿意,说你身份不明,正派了人去调查你的背景。”他低声道,双眼晦暗不明,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直未松开。
“那怎么办?我不想过不明不白上不了台面的日子。”丁若羽眼见话题被转开,忙接着这条线说下去。
郁飞琼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托住了她的下颌,让她无法转移视线:“你说这种话,是想通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招?”
“俎上鱼肉,我还能作何选择?”丁若羽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其实当煜国的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好,金钱地位权利都能满足,像我这种出身长相的能得此结局,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郁飞琼怔怔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念,说出这番话来,忽然觉得她此刻的笑容很不真实。
“又在说谎。”他忍不住沉下脸来,“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丁若羽拍了拍他手背,依旧挂着那笑道,“在死士营我就一直想靠着某些人往高处爬,可惜最后只被当成了棋子。没想到你竟真的能再返东宫,我也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而重做考虑了……”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利用我?”郁飞琼将信将疑道。
“不然呢,当初我为什么偏要接近你?”丁若羽道,“难不成只看中了你的脸?”
郁飞琼松开握在她腕上的手,放在了她颈端。
“我自来到西炎国起,就是离泓亲自培养的部下。你以为,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晓你的底细么?”丁若羽垂下脸来,略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小半张微笑的脸。
那笑里透着些许讽刺之意。
郁飞琼终于放开她,烦躁地在屋内绕了好几圈。仔细思考之后,他也觉得古怪,明明是如此其貌不扬的少女,为何自打遇见她后,自己的情感就如同中邪了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他面前所做出的一系列举动,难道都只为了投其所好?
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告诉他资料已到手。
郁飞琼推开门,接过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李巧儿离开姜国去炎国之前的身世经历。
“姜国青石城柳暋镇……祖辈农民,母亲早亡,为家中独女,父亲三年前去世,家中再无亲属?”他照着信上的字迹念了一遍,回头去看丁若羽。
丁若羽也呆呆地看着他,随后缓缓问道:“我爹……我爹走了?”
她从软榻上翻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旁,半伏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
“出去。”郁飞琼赶走了侍卫,弯下腰将她扶起,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她。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丁若羽道,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她看上去难过得像是哭都哭不出了。
郁飞琼的心也揪紧了,不再去管先前刚对她产生的怀疑,百依百顺地退了出去。
丁若羽坐回榻上,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松了口气。
她没想到,离泓还真给她安了个能查到的假身份。
无人打扰时,她便开始思索离开这里的法子。想到离开炎国前服下的药,她必须得在一个时辰之内冲出重围。
望着足上的铁链,她心里的想法有了大致的轮廓。
晚间,郁飞琼陪她一起用膳后,早早回到了宫里。她便趁着屋中无人,打碎了瓷杯,在足踝处划出一道血痕。
婢女们闻声而来,四处寻找纱布药粉替她包扎止血,因为伤处特殊,不得不暂时解开锁链。
由于她是郁飞琼养在外面的女人,还颇为在意,这些婢女虽也有监视的责任,却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哪里惹她不满,日后没好果子吃。
细细地包好了伤口,那两名婢女正准备再次给她铐上脚镣,冷不防被她一拳一个砸在了太阳穴上,立即晕倒在地。
丁若羽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而是静静候在屋内,假装足上还拴着铁链。
房门半掩,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进去的婢女仍无动静,外围的看守的侍卫将情况汇报给了另一间屋中的宛莲。
这回被郁飞琼一并带回来,就是怕丁若羽耍心眼,专门来控制她的。宛莲将一只挂满了银铃的镯子套到纤细的腕上,嘴角带着惨淡的笑,转身合上了门。
当她进入丁若羽所在的屋内查看时,却发现她与两名婢女都一动不动地晕倒在地。
没有去管两名婢女,她径直走到丁若羽身前,见她毫无所觉,深吸一口气后,朝她脸上用力扇了一耳光。
宛莲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痛快。
若是装晕,这一下就能将她打醒。真晕的话,也能为自己这么长时间憋屈的生活狠狠出一口气。
丁若羽蜡黄消瘦的面颊上立时肿起五个红红的指印,头都被扇得转了过去,却仍旧没有醒来的反应。
宛莲蹲下身来,碰了碰她脸上的印子,轻声笑道:“今晚太子不在,你又不争气地晕过去了,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她说着,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一名侍卫走了进来。
门被紧紧栓上,那侍卫掀开头盔,露出蓄了虬髯、满是凶相的脸来。
“胡子,今日你可有福了。”宛莲坐在一旁,笑靥如花,指了指丁若羽道,“她是太子最近感兴趣的女人,今日赏给你,让你也尝尝这上等人的味儿。”
“太子?哈哈哈哈太子也会看得上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胡子将丁若羽提到榻上,扳过她的脸,粗略一看,发出了嘶哑难听的怪笑。
“赏给你你就收着,事成后我送你出去,再给剩下的银子。你连夜溜出祥云城,谁也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宛莲冷笑着道,似乎对这种事情颇为得心应手。
大胡子不再唧唧歪歪,刚翻身而上,就浑身一冷,按在榻上的手和一条半跪的腿竟被结结实实地冻住了,像长在榻上一般。
他身子一歪,如同没爬稳,将丁若羽极其自然地摔下榻去,滚到宛莲身畔。
“胡子你做什么?你想杀了她?她现在还死不得,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地自尽!”宛莲起身叫道。
“闭嘴,臭娘们!快把我身上这些东西解开!”大胡子莫名其妙中招,又听到她尖锐的喊叫,不由更是大怒。
“什么东西?”宛莲惊讶地走上前,却听到身后起了响声,未来得及回头,自己的双脚也被冰封在了地板上。
“别人都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到了你这儿,完全起不到效果呢?”丁若羽道,先拉过她的手,扯掉了那只银镯后才扔开足上的镣铐。
“你除了毁人清白,就不会别的招了?”丁若羽走到软榻边,解开大胡子的冰封,推着他站到宛莲面前。
“你、你是什么妖怪?”胡子终于明白,方才那些术法,完全是出于这满脸病态的少女之手,和宛莲无半点关系。
“不想死的话,按我说的去做。”丁若羽也破开宛莲脚下的冰,在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时发动了先前酒楼客房内下在她体内的禁制。
宛莲浑身的关节格格作响,面上痛苦难抑。一阵阵刺痛传来,丁若羽也咬紧了牙关。她却面带微笑,强忍着将法阵完成。
响声停止,宛莲也似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功力尽失瘫倒在地,站也站不起来。
丁若羽趁着胡子惊异之际一拳将他打晕,随后将他们二人搬到了软榻上,给宛莲系上了铁链,又将二人衣衫弄乱捆在了一起。
“祝你们做个好梦。”她淡淡笑道,拾起宛莲的外衣,直接套在自己衣裙外,改了个同她差不多的发式,蒙着脸转身合上屋门。
沿途有侍卫冲她行礼,她一言不发匆匆走过,直行到马厩处,牵了匹马,刚要出门,却被拦住。
“等等,你不是宛莲姑娘!”一名侍卫在她身后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