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考虑考虑。”那蓝刻意压着嗓子回答。
她唇角微勾,一边和顾子行聊天,一边看着早就打开的手机录音软件。
“好嘞,那我等您的回复,就不打扰了。”顾子行听出一片蓝天对调转枪头一事尚有考虑空间,浑身松懈地躺上沙发。
挂断电话,那蓝料想顾子行正为她的松口得意着,不禁为自己过去一年的愚蠢痛心。顾子行那满嘴欢快的口气,再没有以往温柔似水的疼惜,取而代之的是要置她为死地的凶狠和恶毒。
那蓝紧握手机,暗怼顾子行,这可是你自找的,就别怪我出手狠了。
翻出叶晓曦的号码,那蓝毫不犹豫发出信息:帮我个忙,我这里有一段顾子行贿赂一片蓝天的语音,你看着办。
其他事叶晓曦不敢打包票,要借媒体之力打压人,对于身为资深记者的她来讲,简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听完那蓝发过来的录音,更是兴奋:多有力的证据呀,放心,我一定让顾子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那蓝看着叶晓曦回复过来的内容,心里还是没有太开心,她只是希望顾子行得到教训能识趣收手。她并不喜欢这种有一还一的报复行为,这会搅得她的生活无安宁。
特别是顾子行在走投无路后,反击她的手段只会更恶劣。
那蓝交代好工作,拨通了白慕霆的电话。
六年前父亲去世后,母亲伤心过度,加之忧郁过度,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状态正常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一旦发病,会连那蓝也不认得。疗养院医疗条件好,服务好,是更适合母亲生活的地方,比和她两个人的屋檐下欢乐多了。
她决不能让母亲的欢乐遭到顾子行的破坏。
母亲近来的病情控制得很好,那蓝觉得是时候将母亲转移出去。
电话拨通第二遍的时候,才被接听。
“请问白夫人什么时候回来?”依旧是低沉慵懒的嗓音,可这回,显然要亲昵许多。
那蓝本能地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定这话是否真是白慕霆说的。
这男人似乎有些自来熟?
挺好,弥补了她对陌生人的芥蒂。
“你,在忙吗?”
“在准备晚餐,一个待业人员有什么好忙的?”
那蓝听着他的自嘲声,羡慕一个无业人员不为生活奔忙的好心态:“别做了吧,我请你吃,地点随你定。”
白慕霆一听,一笑:“有事?”
静谧的环境中,那蓝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轻笑声,有些不好意思:“是。”
白慕霆认真听取完那蓝要他做的事,认真道:“我和你一起去接妈,接妈回来吃饭,我想你妈妈会更愿意看到一个可以真正照顾你的男人,成为你目前最能依靠的丈夫。”
这话说得那蓝心中暖暖的,纵然再如何有权有势,都不及一个真正知心懂心的男人来得可靠。
自从父亲过世后,她和母亲本就受尽了江都各界的冷眼,直到她成了江都六大家族之一的顾家准儿媳,母子俩的社会地位才抬高了一点点。
然而那蓝退婚的消息一出,那母这两日在疗养院可是再度受够了冷眼,就连日夜服侍她的女看护也开始使白眼,那母被人前人后的议论声潮淹没到想转院的心都有了,就等着那蓝去办手续。
那蓝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就知道母亲会在这所号称“退休后花园”的疗养院里遭遇打压,在高大巍峨的疗养院门口,她拉住白慕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江都最富贵的疗养院,里面住着很多豪门大家长。”
白慕霆笑着牵起她的手:“我好歹也是本地人,别把我看得太外行,我对江都的很多大事都是了解的,绝不给你丢脸。”
那蓝打心眼里感谢白慕霆给她的自信,心里却生怕白慕霆连这道门都进不去。
然而,当她紧跟着白慕霆,站在疗养院门口时,不仅获得了保安的点头致礼,轻松进了这道门,还一路获得各路得知她结婚又退婚的知情者的微笑,没有当着她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反倒表现得亲切和蔼?
那蓝觉着这一切相当玄幻。
她拍拍白慕霆的肩膀,感叹归纳:“长得好看的人确实不一样啊,到哪儿都长脸。”
白慕霆但笑不语。
那母终于等来女儿,迫不及待地抓住那蓝的双手,审问:“蓝蓝,你真的结婚了?我昨天接到托管公司的电话,说你提交了结婚手续,现在可以正式领取遗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蓝笑眯眯地挽着白慕霆的胳膊,向母亲介绍:“这位是白慕霆,我的新婚丈夫。”
母亲看着那蓝紧紧依偎着男人,男人也紧紧搂着那蓝,一副写实的新婚甜蜜,真不像是骗她,也便认真打量起这个男人,惊讶大叫:“你真是蓝蓝手机里的那个男人?真人可比照片帅多了!”
如果让母亲知道她为了领遗产随便找人结婚,肯定要生气,那蓝赶紧在白慕霆的腰间掐了一把。
这把不会掐痛他,白慕霆秒懂那蓝的示意,秒入戏,顺着那母的话,热情地送上一个大熊抱:“妈,您好,我是蓝蓝手机里的男人,我叫白慕霆。”
那母反应过来时,对着那蓝慈容一沉:“有这么好的资源干嘛不早说,妈要是早知道,就不会催促你和顾子行……嗨,过去的事不说了,只要你结婚了,妈就放心了。”
那蓝忽然有些喜欢白慕霆的自来熟,单从民政局外,为她挡下顾子行的攻击行为看,倒是个不怕事的好人。
那母喜不自胜,一路上盘问着白慕霆的身家背景,白慕霆丝毫没有不耐,那母说什么,他答什么。
在问到他们闪婚的事时,白慕霆也不掩饰,如实作答,吓出了那蓝一身冷汗。
不过母亲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白慕霆若说出其他答案,母亲反倒不信了。
什么答案都不如实话来得可靠。
这男人,不错啊。
回了家,那母看到满桌子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的晚餐,更是满意地连连称赞:“这个小伙子不要太优秀噢,我们家蓝蓝平时工作忙,我呀,也不指望她找个大富大贵的,倒是希望她找个能照顾她的,这回呀,可是错有错着了!”猛一拍那蓝,“可要好好珍惜了,不许欺负人家。”
那蓝本来还担心母亲知道白慕霆一穷二白的低保户身份后,会怨她太随便,如此也便安心了。
这是近段时间里,那蓝见过的母亲最高兴的时候,她实在感激白慕霆在关键时刻的给力,让这段“婚姻”的真实性增大了很多。
“妈,您尝尝这个。”白慕霆摆好三副碗筷后,给那母碗中夹进一块鱼肉。
在前往疗养院的路上,那蓝不停给他做功课,那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好在他今天心情好,鸡鸭鱼肉都做了,正好有那母最喜欢的蒸鱼。
那母正眼瞧着白慕霆的作为,乐得心坎里满是欢喜。
白慕霆又从金黄色的鸡汤中夹出一个鸡腿到那蓝碗里:“不好意思,我下午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书桌上的体检报告,你有轻微的贫血,所以我打算用最短的时间让你恢复正常,再增长体重,不要说你要保持身材之类的话,养好了身体,你才能更好的工作和生活。”
猛地,那蓝两眼泛酸,想哭。
自从父亲过世,母女俩从这个城市的塔尖降落塔底后,这是六年来,那蓝第一次看到母亲笑得这样璀璨。
也是她第一次笑得这样纯洁。
即使是上次她答应和顾子行结婚,母亲也只是满意的点点头,对勉强她做的事根本笑不出来。
没想到这个白慕霆,竟能让母女俩重展欢颜。
那蓝身在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幸福感中,竟不觉尴尬,甚至有一种被捧在掌心疼爱的高贵感。
重拾被疼爱的感觉,那蓝真的想哭,但是她分不清,白慕霆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来源于身份地位的差异,还是他真的愿意为她做一个男主内的好老公?
更多的还是差异吧。
否则对于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男人不可能这么快就产生感情,一见钟情的传说,那蓝从来深信绝对不会发生在寡淡的她身上。
那蓝嚼着香喷喷的鸡腿肉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自嘲。
一个男人穷极,还有女人捧着钱送上门,日日与他聊天作伴,而他只需要付出一些精湛的演技,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根本就不该期待什么!
白慕霆默默观察着那蓝在几分钟内百变的表情,正常女人都难挡一个英俊男人的殷勤,即使对方是个一穷二白的低保户,能抚慰精神上的缺失,已是当下失恋失婚最好的弥补。
但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是与众不同的,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可显然,她并非完全刚强。
在婚姻里,在私底下,她也不过是凡尘俗世里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罢了……
白慕霆心中划过一丝酸涩。
那蓝陷得快,抽离得也快。
等到母亲吃饱喝足,她道:“最近顾子行死咬我不放,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斗智斗勇,我打算把您转到疗养院在邻市的分院,避免您也被骚扰。”